第一章 那个男人的侧脸（2）

　　我叫钟嫚，那个从我进屋以来就以挖苦讽刺我为目标的女人是我的亲生母亲，而那个男人，是被我叫了十六年亲身父亲的后爸，苏淼淼是我的妹妹，同母异父。

　　我想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不被祈祷，因为我是我亲生父亲强暴我亲生母亲而来的产物，我的到来毁掉了我母亲的一切，毁掉了她光明美好的前程。

　　如果没有我，或许她现在是某家著名公司的创始人，是天天上报纸头条的女强人，可惜，我出生了，她注定只能当一个平凡而平庸的家庭主妇，天天计算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分分毫毫。

　　可惜，这些都只是如果而已。

　　她不能打掉我，因为医生说，打掉我会终生不孕，那时候的她，正为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而沾沾自喜，可是九月份到来之前，她被我喝醉了的亲生父亲强暴了，大一还未结束她就不得不被退学，回家待产。

　　这些都是外婆告诉我的，那个慈祥而慈悲的老人，在我五岁那一年长眠地下。

　　小时候的我总是不明白自己的妈妈为什么看到我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样恐怖，每一次我拽着她的衣角喊妈妈，她都是用力一推我，那个时候，穷得三个人窝在一间十平米的杂物间里，她一推，我便撞上那唯一不烂的家具——饭桌上，可是我不敢哭，只敢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不断地喊着：“妈妈，妈妈......”

　　通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发疯一般地对我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忘将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往我幼小的心灵里拼命地扎着，即使鲜血淋漓，她也视而无睹。

　　“你这个恶魔，都是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都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喊我做妈妈，你这个恶心的小贱种......”

　　“紫娅，你疯了，这还是个小孩子，一个刚刚会说话的孩子，你是她妈，你居然还对她说这样的话！”闻讯而来的外婆把我紧紧地护在怀里，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曾经懂事善良的女儿。

　　她捉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看着我，忽然笑得有些凄厉：“是，我是疯了，我疯了全都是这个小贱种逼的！”

　　外婆捂着我的耳朵，抱着我到外面，不断地擦着我的眼泪：“妞妞乖，不要听你妈妈的，你是外婆的宝贝，别听你妈妈的！妞妞乖......”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我看到了心疼。

　　渐渐的，我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真的是贱种，因为那个女人，是始终不肯给我一个叫她“妈妈”的资格，所以，我再也没有喊过她妈妈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是外婆手心里的宝贝，每天她都会牵着我，一手拉着一只蛇皮袋，走过大街小巷，却捡饮料罐。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冲回家，拿起一旁的剪刀就往我身上刺，真的是刺，如果不是外婆眼疾手快地抱过我，我想这个世界上，不再会有这样的一个钟嫚存在了。

　　我却忽然笑了，四岁多的我看着那个拿着剪刀要杀死自己亲生女儿的母亲笑了，混着眼泪，笑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外婆只是以为我吓坏了，从来不舍得打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的外婆，居然那样凌厉地刮了她一巴掌，颤抖地指着门：“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丧尽天良的女儿！”

　　然后，她就真的滚了，消失了整整一年。

　　对于她的消失，我没有哭也没有闹，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该有的反应，可是我知道，她恨我，恨到想杀了我，我是真的绝望了。

　　直到有一天，外婆牵着我敲开了这幢房子的大门，将我胖乎乎的手交到她手上：“紫娅，我剩下的日子不长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把妞妞带大，这些钱都是我为她存下来的，你不养她没关系，只要你给她个住的地方就好了，如果你对不起妞妞半分，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嫁给了我现在的后爸，刚刚生了一个孩子，就是现在的苏淼淼，现在的她，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她虽然恨我，却也没有那么明显，哭着求着让外婆在这住了几天，直到外婆去世。

　　后爸是个忠厚的汉子，知道我的由来后，没有说什么，立刻就着手让我上了幼儿园。

　　外婆临死之前。拉着她的手让我喊她一声“妈”，我喊了，她应了，然后外婆瞑目了。从此以后，我开始喊她妈，可是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称呼，甚至冰冷得连一个“喂”都不如。

　　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那些课本在我看来可爱许多，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位居第一，可是，我始终走不入那个人的眉眼，再优秀，我也只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存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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