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躲债北上

　　塞北的春天正是寸草春晖，雨丝风片，村子里红红的、白白的、黄黄的各色鲜花，就像编织了一个个美丽的大花环，但张四爷是无论如何心情好不起来，这不，刚入平旦，就把自己一大家人叫喊起来，匆匆赶上花轱辘牛车上路了。

　　一行人有，自己的老婆子，人称四奶奶，还有儿子，儿媳，孙子，小女儿四莲，两外甥大后生和二后生。

　　相随的还有谢氏一家子五口人，他们也赶着同样的花轱辘牛车。

　　尽管车轱辘昨晚就包装上破麻乱布，还是不争气地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弄的四爷好不心烦……

　　谢家爷，从样子上看出要比四爷大不少，紧走几步来到四爷身旁，说道：

　　“老弟，我看出你心里慌着呢，听老哥的，没事，咱们起的早，也没透露啥风声，没事，没事，放心走哇，等天大亮，咱们就走出二三十里了……”！

　　“大前天，牛二，给咱们下的最后期限是十天，这狗日的，到哪里去筹这么多官粮，十担粮？交不上要咱俩的命，好家伙，十担粮，真正是要命。不跑是不行了。”

　　“噢。哪家到春天不是算计着生活，稍微松松嘴，下地的粮种到哪里找去？每家要五担，还没一点商量，这不是活坑人嘛？”

　　老哥俩为这次逃命，整整两天伤透脑子，不走不行呀，再舍不得三孔土窑，五亩薄田，那就得搭上老命。故土难离也得离呀……

　　吱吱扭扭的轱辘声越来越响，好在离开村子也越来越远。回头望一望，村子变得越小了，天边白肚皮却大起来了。

　　谢家爷仨，和张家四爷七位男丁轮流赶着牛车向北逃去，牛车上坐着的是小脚的妇女，四奶不用说是小脚，就是谢家大嫂和张家媳妇儿和四姑娘也不例外，一水儿三寸金莲。

　　远远望去，两辆相跟着的牛车一前一后，车上只坐妇女和儿童，成年男性大多相随。

　　也有跑前跑后，蹦蹦跳跳，不知愁苦的，那就是16岁的大后生和14岁的二后生两位。

　　“舅，咱们到底去哪儿呀？”

　　“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哇？”

　　“舅舅，不管到哪儿，我都听舅和妗子的，二后生也一定听你们的话，咱们不分开。”

　　这二位瘦瘦单单的孤儿，早已把舅父母作为自己的依靠，一路不停的询问四爷。

　　牛车的吱吱声，算是对他二位的回答。好久，长者谢爷和张四爷没有答话了，只是不停抽着旱烟锅，显然这两位主心骨在反复推演着……

　　这么大两家人，其实也是一家人，前路茫茫，到底在哪里呀？

　　今天的阳婆不大精神，被灰灰的云层所掩，时而出来露一下头，整个天空如同这时迁徙的人们心情一样，沉闷，透不过气。

　　“爹，爹，我饿了”。

　　四莲央求道。

　　“大爷知道了，下一个村子，咱们歇歇脚，让牛也缓一缓，大爷给你们弄吃的。”

　　谢爷替四爷回话。

　　“老哥”…

　　“老弟”…

　　两位老者几乎同时发话，显然是都有了主张。

　　互相伸手，在手掌心一比划，然后发出会意笑声。原来两人不约而同都写了个隆字。心照不宣，嗯，就去那里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介绍起隆的含义。

　　“老弟，隆盛庄虽然不大，那可有名了，200年前，大概是乾隆三十年，噢，不到200年，正式取名为隆盛庄，咱们平时少说一个字，喊隆庄。隆盛庄意思是乾隆盛世。”

　　“嗯，我听祖上说，隆庄可繁华呢，旅蒙晋商将隆庄的米面、茶叶、油酒和各种日常百货运往蒙古，带回皮毛、牲畜和皮革。活儿路不少呢。”

　　“可不是嘛，从南街到北街，4里地，全是铺子，听说300多家，干啥的也有，不愁找不到活路。”

　　老哥俩，你一搭我一搭，啦瓜着，不时后生晚辈插插话不提。

　　谢家儿子谢森贵咳咳笑了笑，这俩老头，你俩拉瓜的好起劲儿，咱们隔壁魏大哥和他三弟不就在隆庄嘛？还有堡上刘明化四兄弟也不在隆庄？

　　是糊涂了，这几天让狗日的牛二整蒙了，可不是嘛，魏氏刘氏弟兄去了四、五年了吧，咱们找他们去，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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