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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2)


雪郁晴天霹雳。

        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就那么趴着,微带湿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房东,换来对方意味很深的一个挑眉。

        ……怎么办?该说什么?他是不是应该先起来?

        雪郁脑子里只有这些。

        也许是长年练成的技巧,  燕觉深有很强的方向感,他走过来,  对好友的直白有些不满:“嗯,  这种私事你要问几遍?”

        被指控过分关注夫夫生活的房东挑眉笑,  眼神舍不得从雪郁身上挪下来似的,  饶有兴趣道:“你‘老婆’出一次差回来大变样了啊。”

        雪郁咬住一点湿肿的唇肉,  感觉快不能呼吸。

        燕觉深坐到了沙发上,  握住雪郁抖个不停的手腕,没有深入思考为什么会抖,以及他的“伴侣”为什么在此刻如此安静:“变样?”

        房东又是一笑,  他的脸是张扬俊帅的,笑起来应该很养眼,但雪郁怎么看,  怎么觉得像惊悚片里的诡笑。

        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开场就要凉的局面,任由燕觉深捏揉着手,等着一把闸刀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像小动物,  只会食草的小动物,点漆的眼睛水亮,乌墨似的发胡乱地沾成一绺绺,表情不自知地流露出恳求之色。

        恳求什么呢?

        恳求他不要告诉燕觉深,  自己是假的?

        “对啊。”

        房东在雪郁微微变白的脸色中,拖着腔调回答:“变得有点可爱。”

        雪郁:“……”

        雪郁从被拖进世界开始,  便被反复用这个词形容,  到现在他可以熟练地不当回事,  他只是在想,这人是不是在帮他,又为什么要帮他。

        房东接着又道:“但变得不爱说话了,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是因为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在生气吗?”

        这句话不仅最后带了个需要回答的问句,就连句意都是在明里暗里、拐弯抹角地,让雪郁开口说话,好像非常想听他的声音一样。

        雪郁不太想说,接吻是件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事情,尽管他连动都不用动,只用张嘴由男人掌控就好,他还是累得不愿意吭声。

        但房东一直看他,捏着他的燕觉深也没有打圆场替他说话的打算。

        “没有生气。”雪郁只能张嘴说话,声音酥酥的、带着点被亲哑的柔软。

        他看到房东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可能是听他声音很耳熟。

        过了会儿。

        雪郁从他眼里越来越浓的兴味,以及极力忍也没忍住滑出的一声闷笑中,推测出他可能把事情的全貌猜了出来,包括他是怎么走错地方,怎么被拉住一顿冒犯的,都猜到了。

        雪郁抿唇。

        他先是庆幸房东没有戳穿他,但同时也无法设身处地地想,为什么房东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亲错了人,也要选择隐瞒下去。

        ……这也太奇怪了。

        房东把绕在食指的钥匙拿下来,唇畔含笑,“没有生气就好,虽然打断了,但你们晚上还可以继续。对了,我不知道饮料在哪,觉深眼睛不方便,你帮我拿一下?”

        雪郁:“……”

        他也不知道在哪啊。

        燕觉深这时才绅士地揽过活,他把雪郁的手放回沙发,开口道:“他累了,我去拿。”

        男人在房东促狭的眼神中起身朝厨房走去。

        客厅只剩两个人,雪郁膝盖酸麻,在沙发上趴了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姿势,他浑身剧烈地烧起来,羞于见人似的,把脸扭到房东看不到的一侧。

        走错地方也就算了,还被亲得不能自理一样。

        他想死。

        房东倚在墙上,刻意压低声音,怕吓走沙发上警惕炸毛的猫般,“你还租我的房子吗?”

        雪郁觉得他多此一问,眼皮无力地抬起来,木然道:“租,我只是走错了地方,你不是也猜到了。”

        房东又笑了声,闷闷的一点笑在胸腔里震颤,他摸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懒洋洋道:“行,合同我都拟好了,你抽空在线上签一下,这是钥匙。”

        雪郁慢悠悠坐起来,接过那把钥匙,欲言又止。

        房东看着他微肿的唇,留有指印的脸,“想问什么?”

        听到这四个字,雪郁忍着头皮发麻的尴尬,小声问:“你的朋友为什么连自己的对象都分不清,我说了很多次我是来租房的,他不听,觉得我在和他怄气。”

        房东摸银戒的手一停。

        还能为什么。

        当然因为他是装的,就连眼瞎这件事也是。

        作为燕觉深的朋友,不用语言交流和直白的解释,只要稍微想一下,他就能想清前因后果,燕觉深对雪郁很感兴趣,非常的。

        雪郁一张脸漂亮而狼狈,他在那样的眼神引导下,差点就要说实话:“他——”

        “只有啤酒了。”在他脱口的一个字后,燕觉深恰好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冒着冰气的酒。

        房东的话自然而然没有继续下去的空间,他看了眼雪郁,拿过那瓶酒,“啤酒也行,解渴。”

        燕觉深轻点下颌,重新坐住沙发和雪郁并排挨着,“酒也给你了,我和我老婆还有事解决,慢走。”

        雪郁:“……”

        “这么急着赶我。”

        房东眉梢玩味挑起,看向想坐远点又被紧紧抱住、一脸无语的雪郁,轻笑道:“行吧,那就不打扰了。”

        他没有拖泥带水,瘦削的关节扣着啤酒瓶,被上面遇热变水的冷气沾湿,稍微甩了两下手,便朝门口走去,临到开门离去前,他用余光看了下雪郁。

        雪郁局局促促、慌慌张张地缩成一团,手被捏得泛起红。

        有那么两秒他想停下来,把雪郁带出去。

        但二十多年潇洒随性的作风,以及不触犯他利益就会冷眼旁观的脾性,以黄牛拉车的力气,把他危险的念头拉了回来,他收回眼,没有留恋地走出门。

        没有必要管,和他没关系。

        他这时是这么想的。

        ……

        雪郁经历过最纠结的事,莫过于现在。

        在房东走后,他的预想是搬出原主的身份证、以及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用来澄清自己不是他的伴侣,单纯是个无辜路过的倒霉蛋。

        澄清完的第二步,他会狮子大开口,问燕觉深要一笔精神损失费。

        第三步,他会试探问燕觉深家里有没有需要聘请的职业,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等辛骁回来方便他询问家教的相关事宜。

        但他现在又有些犹豫。

        他坐的这个位置正对卧室,他看到卧室里有张桌子,桌子上有一摞摞、一叠叠用订书针订起的纸张,离得太远他完全看不清内容。

        不过他的心全飘到那里去了。

        万一那就是可以判处叶家人的关键资料呢?

        于是雪郁的预想又多出了一个。

        先顺着燕觉深,把他支开后进去卧室,看看那些纸张到底和叶家人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他再逃也不迟。

        “老婆。”

        燕觉深仿佛不甘被冷落太久,出声攫取他的注意力,含有的酒气从唇齿里溢出来。

        雪郁揪紧膝盖上的裤子,强迫自己代入这个角色,大脑眩晕道:“嗯、怎,怎么?”

        由于是第一次当鸠占鹊巢的妻子,雪郁出现道德上的羞耻、难熬,被搂住的腰快烧着了,声音也颤得发软。

        他没看到旁边男人有一刻的古怪停顿,那双仿佛空无一物的眼睛里,闪过深沉莫测的情绪。

        良久,他搂紧雪郁,喉结微动:“你还要分手吗?”

        雪郁身体还有些敏感,被大手揽过时哆嗦了下,他低下头,担心态度转变过快会引起怀疑,最后给予看表现般的回复:“……再说。”

        再说,就是当下还维持现状,先不分手了。

        于是他又被明显心情变好的男人一把抱起吻住。

        “唔、你……”

        雪郁毫无防备,急促雨点一样的吻把他浑身水分榨出,甜水被甘之如饴地吞咽,他迷蒙地拿腕子去挡男人,几十秒后,发抖得掉出一点眼泪。

        对于接吻这件事,雪郁还并没有到承受不住想哭的程度,毕竟没有直接弄痛皮肉,顶多会有点难受。

        可是,燕觉深不一样。

        和每个男的都不一样,他没有技巧,舔得太里面。

        雪郁还不敢咬他,所以就经常会被混合的水呛到。

        柔润,湿热的一点泪掉到男人身上,引起燕觉深片刻的放过。

        雪郁连忙摁住他的肩膀,故作生气地蹙起眉,从他硬得骇人的大腿上下来:“谁让你碰我的?再有下次,还是分手算了。”

        他背对男人擦脸。

        也就没看到,男人狭长的眼眸里,翻滚起压抑冰冷的暗潮。

        燕觉深说:“我不喜欢听这两个字。”

        雪郁本来就是假的伴侣,气焰很低,但被亲恼了口不择言就道:“那你听话点,别惹我不高兴,外面好看的男生那么多,我随时可以找个新的。”

        “……”

        在这番公然要找新男人的厥词下,燕觉深容忍且低声下气道:“好,我听话。”

        这场接吻过后的两个当事人,感受截然不同,燕觉深仍然意犹未尽,骨血里的燥热难以平息,而雪郁却不舒服地直吸气。

        看上去体力不济。

        需要吃点儿东西恢复。

        燕觉深冷静下来,起身准备去厨房做点饭,他的步伐缓慢,也有些谨慎,看上去像个真正的瞎子无疑。

        还没走几步,身后就有软兮兮的声音叫住他:“喂。”

        雪郁克制住抖动的身体,往那边看了眼卧室的长桌,想把燕觉深支开,但一个“喂”字后面,他又没有找到合适的称呼。

        他回忆了下原文剧情,没摸透庄羡亭的性格特征,所以也猜不准,他对燕觉深的称呼,究竟是肉麻的还是没有情趣的。

        他怕叫错,直接忽略了称呼,仗着男人看不到,眼睛都快黏在那个桌子上,另一只手去小力推燕觉深,“你身上好臭,快去洗澡。”

        男人后面的脊柱沟上,覆上了没有骨头似的柔软触感。

        燕觉深绷得像块石头。

        他言听计从:“好,我去洗。”

        雪郁轻轻舒了一口气,正要等男人进了浴室就去翻资料时,他冷不丁想起一件事,瞎子怎么洗澡?

        他微恐地抬起眼,怕燕觉深还没进浴室就摔跤,或者碰翻什么东西,导致有性命之忧。

        差点想去扶燕觉深。

        好在这些恐怖的联想都没有发生,男人虽然动作慢了点,但行动还算得上自如,而且对居住了一个多月的家了如指掌,能熟练地避过地上的障碍物。

        很快,燕觉深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应该没事吧?

        雪郁没有耽误时间,立刻轻手轻脚向卧室走去,他头一回做这种坏事,呼吸微微急促,像裹了层层水膜,又湿软又轻微。

        卧室的装潢是深灰色调的,和燕觉深那斯文的气质相衬,床单、枕头套一类私人的物品,全都浸染着属于男人身上清淡的薄荷味。

        雪郁小心踩着地毯,走到桌子旁边。

        做贼心虚这个词十分贴合他现在的心境,他抿着没消肿的嘴巴,心脏猛跳,伸出手拿起桌面的几份资料。

        他大致扫了几眼,上头出现最多的词是“股份”、“甲方”、“乙方”等,没有一句话提到叶家,看上去是份普通的商业合同。

        因为是从没涉及过的领域,雪郁看得头晕,继而去翻下一份资料。

        他速度不慢,他还想在燕觉深出来前去其他房间看一看,不放过每一个可能性。

        卧室和浴室相隔不算远,能让雪郁听到模糊的水声,推断男人进行到哪一步,又会在什么时候会出来。

        他这样的警惕心保持了很久,直到他翻出一叠图文并茂的纸,上面频繁提及的叶家,让他微微睁圆眼,仔细读起那一行行字句。

        而他警惕心和专注度不能同时进行的大脑,把精力全匀到了阅读理解上。

        [7月3日,一辆货车停在叶家门口,司机下车搬箱子,管事出来拿,包裹外皮是某品牌的鲜牛奶包装,但经过观察,其包裹里面疑似是病毒注射剂的其中一样成分,理由如下……]

        正到关键时刻,雪郁屏住呼吸。

        视线从一行末尾,挪到另起一行的开头时,他的腕子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雪郁霎时一愣,都忘记了要换气,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触碰,使得他肩膀连着纤细胳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怎么在我房间里。”燕觉深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握着雪郁的手,用醉酒一样的声音问道。

        雪郁圆钝而乌黑的眼睛睁大。

        他有点尴尬,也有点理亏无措。

        赶紧把资料放回原位,抬起眼睫毛。

        男人目光还是空洞洞的,紧挨着他,很顺利就抱住他的腰,雪郁微哽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很奇怪吗?现在也快到休息的时间了,我想睡觉。”

        雪郁觉得这个理由再正常不过,也立得住脚,困了进屋睡觉,小朋友都懂的逻辑。

        可燕觉深却陷入沉默。

        这时的沉默不是好的征兆,雪郁手心沁出紧张的汗,心里九转十八弯地想,刚才的措辞哪里出了错。

        直到燕觉深字正腔圆说:“你平时不和我一间房睡。”

        雪郁:“?”

        雪郁:“……!”

        他震惊慌乱,也实在想不通,燕觉深和庄羡亭那种可以随便亲吻的关系,居然分房睡?

        男人放在他腰上的手背浮起克制的青色经络,不说话,仿佛在等他怎么说。

        腰僵硬地绷起来,雪郁抵住他胸膛和腰腹中间,用心虚的软声,直接倒打一耙:“你不愿意和我睡就算了,我现在出去。”

        男人及时拉住他,喝过酒洗过澡后,他的调子有点拖拉:“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今晚想和我睡,所以才会来我卧室?”

        雪郁努力让自己硬气起来,反问道:“不行?”

        燕觉深说他和庄羡亭吵了架,那他主动说和他睡,就是想结束冷战和好的意思,理由也说得过去。

        “没,有点高兴。”

        “那你再去洗一遍澡。”

        燕觉深:“?”

        雪郁余光睨着桌上没看完的资料,心情急迫,睁眼就说瞎话:“你身上还有点臭,这样我不想和你睡。”

        不是拒换还迎,也不是欲擒故纵,没有任何调情的暧昧,是真的想让他去洗澡。

        一句话说完,眼前场景忽然一变,一阵男士沐浴露香盈入口鼻。

        雪郁被男人有力手臂一转,轻易调转了方向。

        他背部靠着男人,两条手臂半搂半抱地穿过他的腰,燕觉深一只手自然摊到他眼前,“老婆,再洗我就要脱层皮了,你看,我的手现在应该都是红的。”

        “……”

        雪郁敷衍地看了眼:“哦,那就不洗了。”

        如果硬要燕觉深洗,他的目的性,可能会引起男人的怀疑。

        于是他紧咬唇瓣,大脑急速转动想该怎么办,他还有很多东西想看,包括桌上的资料,还包括其他两间卧室,他觉得庄羡亭的房间肯定也有资料。

        只是他想看,需要时间,燕觉深也绝对不能在场。

        怎么办?

        雪郁脑袋里全装着任务,甚至都没有留意到,今天晚上要和燕觉深一起睡这件事的严肃性。

        卧室里除了从男人身上掉下去的,水珠砸到地板的声音,没有其余的动静。

        燕觉深抱着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其实也是在等,等雪郁接下来会说什么。

        他有点好奇,雪郁为了支开他,还会用什么无理的要求。

        为此他难得有耐心,没表现出任何急迫,只把下颌压在雪郁的颈侧,看那因为痒意细微颤动的睫毛,似乎感觉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他抱着的人此刻嘴巴一抿,似乎想到了新的手段。

        只是不知道这手段高不高明。

        燕觉深不由自主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然后他看见雪郁伸出了手。

        轻微泛粉的指尖指了下沙发的灰袜,又指了下床上的西装外套,“卧室里太乱了我看着不舒服,你先去把那些衣服都洗了,沙发上还有床上的……要手洗,手洗干净。”

        他乱指一通,嘴巴肿着眼睛湿着,那副仗着男人不会冲他发火,从而提出不合理要求的姿态,像个颐指气使的小人妻。

        “……”

        察觉到后面的人过分安静,雪郁收起胡乱动的手指,紧张微咽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我只是在等你。”

        “……等我什么?”

        燕觉深抱住他,从唇缝里浸出的吐息微凉,带着属于他的味道,落在雪郁耳廓有些瘙痒,“你以前让我办事的时候,都会抱着我的脖子亲我……”

        雪郁听到这句就大脑嗡一声,偏偏后面还有未完的语意:“然后叫我老公。”

        停顿良久,男人又道。

        “不叫吗?没关系,不叫我也会洗的。”

        “只不过有点难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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