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十四、

谢长月快没有耐心了。

从这两人刚进来的时候,  他就一直在等待他们开口说正事。

但是呢,他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在捧着茶水沾了沾唇后,便戒备甚至带有敌意地放了下来,  然后就这么一直坐到现在,  茶水上已没有一丝热气,  却始终也没有说伶仃半个字。

感情是自己家椅子不舒服,  特意跑来他家静坐的吗?

谢长月轻轻咳嗽一声,  准备要主动开口了。

不过……

“月儿,看来这两年,  你过得不错,  那样我就放心了。”沈二夫人轻声道。

谢长月勾了勾嘴角,  笑容灿烂无比:“托夫人的福,  夫人看起来也不错。”

这当然只是客气话。

沈二夫人如今憔悴模样,怎么也说不上不错。

她看着眼前容颜似乎更盛的谢长月,  心情十分复杂,  酸涩到极点。

十九年前,在通州庄怀孕的时候,  她真的十分开心,因为那是她回到绥宁伯府的希望和证明,她对孩子充满了期盼。

后来,  果然回到了伯府。

但她却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样,从此就能与沈二爷举案齐眉,  一生和乐。

因为当初是在山上生的孩子,她受了大惊,  加上在庄子上保养也不好,  产后一直恶露不止,  无法与沈二爷同房。

沈二爷很快便纳了妾,  也很少再来看她。

渐渐地,她也就对这孩子生了怨怼之心,都怪他坏了自己的身体,越看就越觉得这孩子哪也不好,之后多年待他也不算亲热。

不过,谢长月打小就自己有本事,他不仅长得极好,在兄弟姐妹间读书也最好,学东西最快。

老太爷和老太太觉得他将来可能前途不错,能结一门好姻亲,便都对他颇为看中。

果然,长到十二岁那年,谢长月跟镇南将军府定了亲。

沈二夫人也对此颇为满意,指望着将来对自己长子的仕途有所助益。

于是三年前,得知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时,虽然心里生出一股无边的厌恶。

但伯府和她想法一样,念及多年培养心血不能白费,还是表示可以让谢长月继续留下,来年送他进宫或者去哪个皇亲、重臣的府邸做个妾侍。

可没想到,谢长月却断然拒绝了,他主动要回到那破乡村去。

沈二夫人自来便是要面子的人,原本一想到把个农家孩子当做亲儿子养育多年,以后走出去还不知要怎样被人议论嘲笑呢?

而这家伙居然还自命不凡,看不起她为其安排的道路,心中更是火上浇油。

所以,她冷眼看着谢长月回了黄杨村,并且一直等着谢长月后悔,等着他有朝一日像狗一样爬回来求自己,但那时,自己却不会再理他了。

可是,谁知道,谢长月这家伙却偏偏要折腾,偏偏不按自己安排的道路走。

他不仅被封了县君之位回来,嫁得夫君还成为御前宠臣。

这两年前时,已经是她眼中杂草瓦砾一般的人,如今却要自己来相求了。

多么讽刺……

沈二夫人想冷笑,却不合适。

她捧起手中茶盏喝了一口,遮掩住情绪,又随口道:“这是六安的瓜片,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喝这茶的。”

谢长月眨了眨眼:“烦劳二夫人记着,其实我挺喜欢喝这茶的,现在,我家夫君也跟着我一起爱上了此茶。”

室内空气一静。

“……”沈二夫人。

她抬手扶了扶鬓角,心中有些尴尬但更有些不悦,若是以往在绥宁伯府,眼前人哪里敢这样跟她说话。

不过此刻,她只能继续笑道:“果真是年龄大了,不记事了,不过既然月儿和顾侍讲都喜欢这茶,我那里刚好还收了不少今年新上的瓜片,待会可以送上些许过来。”

“多谢夫人好意。”谢长月蹙了蹙眉,没兴趣再打哑谜了:“不过无功不受禄,二夫人来此究竟有何事,还是烦请直接告知吧?”

沈二夫人听他语气,心中愈发不悦,但是想今天是来求人的,还是维持了客气浅笑。

她看向谢长月,问道:“听说顾侍讲在调查神武卫军械盗卖案,你可知道?”

这时,一直在旁边装不存在的沈长欢,也瞬时凝了神细听。

谢长月看她二人一眼,点点头:“大约知道。”

沈二夫人面上微松,继续道:“顾侍讲年纪轻轻,便受此重用,可谓圣宠优渥,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居然把你哥哥也给抓起来了?”

“等下。”谢长月挑眉,抬手打断:“我并无兄长,只有两名继弟,在武清县黄杨村。”

沈长欢嘴角勾起讽笑。

沈二夫人则是咬了咬牙,马上改口道:“我说顺口了,只是……顾侍讲他把我们家长晔给抓起来了,月儿,你是知道的,咱们绥宁伯府哪里会缺哪点盗卖军械的银钱?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能不能帮忙说说,让顾侍讲把我家长晔给放了?”

说完,她似是松了一口气,满是期盼地看着谢长月,仿佛下一刻,谢长月就会直接答应。

对上这束目光,谢长月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以前他在伯府时,沈二夫人就不怎么喜欢他,只看中沈长晔。

不过,沈长晔性子火爆,又不爱读书,只喜欢练武打架,每次都惹老太爷和沈二爷不高兴,数次被罚跪祠堂、上家法。

那时,沈二夫人自己都不敢去求情,但却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说什么老太爷和老太太看中他,他去为自己哥哥求情,一定可以的。

那时候,他还颇为看中沈二夫人这个母亲,总会耐不住请求。

但现在……

谢长月眼角微撇,嗓音淡漠:“二夫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牵扯进盗卖军械的案子,哪是能随便说放人就放人的,你高看了我的能耐,也高看了我夫君的能耐。”

沈二夫人脸色瞬变,但还是闭了闭眼让自己尽力平静:“月儿,我知道你怨我,怨长欢,怨伯府,所以我和长欢今日特地一起来给你道个不是,但你哥哥他向来是……”

谢长月淡声道:“夫人,或许我再提醒一边,我没有哥哥,我也从不怨任何人,因为我现在过得比以前好一万倍。”

听了这话,沈二夫人唰睁开眼,情绪再也无法抑制,浑身都颤抖起来:“呵,是,你现在身份贵重,是长明县君了,跟绥宁伯府划开得干净。”

“三年前,我决意离开伯府时就已经划干净了。”谢长月轻笑一声,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沈长欢道,嘲讽道:“再不济,前年十月你两位儿子在天韵楼找我要生活费,我抬了银子上门后,也划得干净了,所以,夫人就不要跟我打什么感情牌了,没用。”

沈长欢斜着眼睛看谢长月,他已经嫁给了萧景川,是萧家人,要不是他娘硬拖着他来,他也想从这里探听点消息,才不会过来看谢长月脸色。

“你……”沈二夫人越发恼怒,她指着谢长月,完全丧失了理智:“你这样薄情寡性的小哥儿,哈,幸好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活该你从出生开始就被生母抛弃牺牲,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得到幸福。”

沈长欢忍不住嘴角微扬。

谢长月面色一冷,看着他们二人仿佛在看具尸体。

少顷,他才呼出口气,张了张嘴:“你们滚吧!我不想拿扫帚赶人!”

沈二夫人面色惨白到极点,她何时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谢长月手中受此屈辱。

她抬腿慢慢往大厅外走着,抬眼间看见县君府外不知何时,已停了数量马车,大约都是家里有人被顾思远抓了,想来打听情况的。

她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主意,目光陡然变得怨毒起来。

谢长月也正好在注视着她。

十六年的相处,他对沈二夫人的了解可谓是相当透彻,当即便毫不犹豫开口道:“夫人,你如果想在县君府的大门外上演什么热闹,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后悔,你做得一切让我不高兴的事,都会加倍报复在牢里的沈长晔身上,比如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沈二夫人身体一颤。

她刚刚真的是想这么做的。

扶着她的沈长欢感觉十分明显,忍不住瞥了谢长月一眼,真可惜,这人居然那么敏锐,不然他也想看看热闹的。

谢长月继续道:“况且,你今日若真得歇斯底里、不顾形象闹起来,那就算来日沈长晔清白被放出来了,怕也只会觉得你这番作为丢尽了他的脸面,导致他被故交好友百般讥笑,他的火爆脾气你了解,到时一场争执在所难免。”

沈二夫人咬了咬唇,几乎滴出血来。

而后,在沈长欢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半步不停地离开了县君府。

……

此时的刑部大牢、审讯室之中。

刑部左侍郎秦淮坐在长案正中间,两侧又分坐着大理寺卿侯骥、御史大夫于丘。

而顾思远,则是坐在大理寺卿下方的一张椅子上。

如此大数量的军械盗卖案,牵涉之广,若只有顾思远一五品小官来审理,自然不能服众,就算出了结果也没有意义。

所以,今日永嘉帝便在早朝上吩咐了,此案将由三法司和顾思远共同审理。

刑部左侍郎秦淮侧头看了顾思远一眼,知道他是带着御赐金牌来的,便客气道:“顾侍讲,既然牢里面那些人都是你抓来的,便由你先开始吧?”

前不久,刑部尚书告老还乡,陛下便让秦淮暂代刑部诸事,这次神武卫军械盗卖案,便是他上任后最大的一件案子。

今日早朝时,圣上虽说了三法司和顾思远共审,但也特意提醒了由顾思远主导,只要顾思远不是太过分,他们就都全程配合就可以了。

秦淮虽然官职比顾思远大上许多,但也不想在这时候触陛下的霉头。

闻言,顾思远点点头,也不假做多少推辞。

他微仰头,出声道:“先带贾同光过来。”

立刻,便有两个龙骧卫走了下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抓我……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一道极为不忿的男声响起。

下一刻,就见一道萎靡的身影被破布般拖着走了进来。

“呵……”顾思远瞥他一眼,对着站在两旁的狱卒一挥手:“上刑。”

闻声,两个刑部狱卒立刻上前,把贾同光从地上拽了起来,往后拖走几步,将人捆在了一个木质的十字型粗架上,两只手腕用麻绳捆了几圈。

贾同光的腿本就骨折了,此刻什么都不做,只是让他硬站着,便觉有一股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啊啊、哎呀……”地痛叫了起来。

而这时,那两名狱卒已经一人手持一根长鞭,用力抽了下去。

这鞭子是用牛皮做的,又在桐油里泡过,又韧又实,随便一下下去,便能让人带来刮骨般的疼痛。

贾同光刚才之所以敢大放厥词,是因为其家境确实不错,曾祖父是英国公,虽说府上如今已没落,未有任何一人有实职,但家底却在那里,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长大。

通过祖上关系进了神武卫北一营之后,他便得了个校尉的闲职,大多时间也是在混日子,出操训练都极少,哪里遭受过这般苦痛,当即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三鞭下去后,已经整个人涕泗横流。

贾同光再也忍受不了,哭喊道:“我说……我招……”

两名狱卒闻言,看了顾思远一眼。

顾思远懒懒靠在太师椅上,对着那两狱卒淡声道:“似贾校尉这等铁骨铮铮的汉子,必然不会轻易招供,你们就随便来个二十鞭子伺候,记得用点力,不要让他小瞧了你们的手艺。”

“是。”两人狞笑一声。

“唰……”又是几鞭挥下。

这些狱卒,常年呆在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心理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对于他们来说,看犯人受刑痛苦,就是一种别样的性福。

“……”贾同光。

谁说我铁骨铮铮的,我要招的。

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一边想尽力躲避鞭子,一边大喊大叫:“我招……求求你了,我招……我要招。”

下一瞬,一鞭子就抽到了脖子上,贾同光话音一顿。

马上,又不间断呼喊其阿里:“求求你了,让我招吧……”

“你听见没有,我要招……要招的……”

顾思远手掌交握,淡淡然坐着,似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一旁的刑部侍郎秦淮蹙了蹙眉,生怕再继续下去人就被打死了,轻声提醒道:“顾侍讲,此人要招了。”

贾同光连忙呼喊:“对,我要招的,我早就要招的……”

顾思远抬起眸子:“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先停吧。”

两名狱卒手上瞬时一停。

贾同光松一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顾思远看向他,开门见山道:“说吧!”

“说,我说……”贾同光说着便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问案不都是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吗?你不问的话,他该说什么?

顾思远侧眸看那两狱卒一眼,一挥手:“继续。”

两人立刻反应过来,抬起鞭子,又是“唰唰”几下。

秦淮等人眉头跳了跳,他们也算是问案的老手了,但没见过谁手段这么粗暴的,一句不对就要挨打。

贾同光哭爹喊娘:“我说,我说,我想起来该说什么了……”

顾思远点头:“知道该说什么就好,行了,停一下。”

贾同光立马点头,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恶魔,半点不敢再多说其他,直接道:“两年前,在计通赌坊,我认识了霍彬……”

顾思远眯了眯眼,回忆道:“北一营第四行的霍彬?”

贾同光奇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点头,带着哭音道:“是,就是他,就是他害我至此的,我当时只是输了一百两银子,我可以回去找我爹要补上的,但是他说可以先借我,然后我那天到最后就输了五千两……五千两啊,我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接下来审问很容易,主要是贾同光在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偶尔,顾思远还会出言提醒他一句。

这样能够得到的线索,比死板地一问一答要多得多。

等到贾同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时,顾思远又开始反复提问,问题全都是贾同光之前自己招认的话,这样冷不丁一下重复再问,如果他前面撒谎,便会容易露馅。

不过,叫顾思远满意的是,这家伙虽然不是主谋,但还算诚实。

接下来,顾思远又提审了数人,狱卒们也弄懂了他的作风,并且非常喜欢。

不管其他,谁被带上来时敢多一句话,那就先直接劈头盖脸抽一顿,抽得他们主动哭着求着要主动招认。

而招认的时候呢,如果老老实实,接下来就不必受苦了。

如果不老实敢耍小心思,嘿嘿,那就让他们后悔投胎到这个世界上。

反正到最后,除了某几个不要命的,所有人都招认得很老实,恨不得把自己八辈祖宗都拿出来说一说。

秦淮等人对顾思远的行事有了重新认识,没想到这不顾不管上来就先揍一顿的招式,比循序渐进、五花八门刑罚齐上的效果还要更好。

那些犯人弄不懂你在想什么,他们就不敢耍花花心思。

他们除了得到不少盗卖军械和吃空饷相关信息,甚至不少人连自己同军营谁打呼噜声音大、谁爱占小便宜、谁养了外室等等都说了出来。

顾思远眯眼,对一旁保护他的龙骧卫道:“养外室是笔不小的花费,去根据招供的信息,把那些外室都控制起来,尤其是带了孩子的重点关照。”

“是。”

虽然还有几个主要大头目没有招,但随着审讯到这里,盗卖军械的具体操作情况渐渐清楚,幕后黑手也开始慢慢浮出了水面。

而这件黑手,都不约而同指向了同一个人,北大营的中郎将--寇元武。

寇元武被带上来时,破口大骂:“你们敢随便抓我,等老子出去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思远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嘴角微斜,抬手:“上刑。”

这时,大理寺卿突然提醒了一句:“顾侍讲,这个人很特殊……”

顾思远瞥他:“怎么特殊,皇亲国戚?”

“……也算是,此人是王尚书的女婿,五皇子的表姐夫。”说着,刑部侍郎秦淮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据说顾侍讲,跟王家十六公子颇有交情。”

顾思远眯了眯眼:“呵,五皇子的表姐夫,这盗卖军械案果然跟皇子扯上了关系啊,上刑吧!”

“……”秦淮等人一愣。

真是年轻人啊,什么话都说出口,这种事能随便说吗。

不过……怎么就上刑了。

顾思远好心解释一句:“只是王十六的姐夫,又不是亲儿子,听说大舅子和姐夫天生是对头,我帮他揍一顿,说不定王旭还会高兴。”

“……”秦淮等人再次愣住。

你这理论很新奇啊。

不过,这寇元武倒算是一块硬骨头。

两名狱卒抽了几十鞭子,都硬是咬着牙说和自己无关。

没办法啊,又只能给他上了烙铁、竹签等。

几位老大人都看着有些不忍心了,劝道:“寇将军啊,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吧,这再继续受下去,就算来日有机会出去,身体也废了大半啊。”

寇元武脑袋斜斜地耷拉在肩膀上,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他受刑太重,小声一笑血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但他却仿佛没感觉似的,反而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学卡住了嗓子,又开始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什么话也没办法说。

顾思神色不变,漫不经心道:“说不了话也没关系,拿笔写也行,实在不行就由我来写,你一个字一个字来摇头点头确认。”

“……”秦淮等人对视一眼。

没必要啊,没必要。

这时,寇元武嘴中的血似乎是咳尽了,终于出声道:“你们想我招什么,说军械确实是我卖的,最好……还顺便招出幕后的主使是吗,最好是五皇子是吗?”

秦淮等人目光微闪。

顾思远却轻笑了一声:“说得不错,不过不是我们想你招,而是圣上要你招,至于幕后主使,是谁就是谁,怎么是我们想的呢,你既然提起了五皇子,那是他吗?”

寇元武勉强昂起头,看向他:“哼,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跟五皇子是亲戚。”

顾思远听闻这话,点了点头道:“好,你们都听到了,寇郎将已经招认了,是五皇子指使的他,你们立刻准备笔墨开始记录。”

说完,他继续看向寇元武:“既然都承认了,那就把和五皇子谈判的详细经过写出来,然后再把军械的下落交代出来,我待会就早点进宫和陛下交差,本官也是真不喜欢这样血呼啦啦的。”

“……”秦淮等三人赶紧伸手拉住他:“顾侍讲,你这……这寇元武刚刚明显说得是气话,怎么能当真?”

顾思远冷笑:“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利用气话来掩盖真实目的呢,兵法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寇元武见此人居然半点也不看在王家的面子上对他宽纵,审讯之后的所有事情也都没有按照他所想的剧本走,心里真是憋屈又不甘心至极。

气怒之下,直接昏迷过去了。

秦淮三人下意识松一口气。

“哼,看样子是招不了了,天色不早,下官准备回家了。”顾思远站起身,撇撇嘴,似是觉得无趣极了,又对秦淮道:“此人异常顽固,必然是条大鱼,麻烦刑部要看好了。”

“顾侍讲放心。”刑部侍郎秦淮赶紧点点头:“人进了我刑部的天牢,还想翻天不成,顾侍讲安心回家休息便是。”

顾思远瞥他一眼,你那一脸送瘟神的表情能不能不要再明显一点。

顾思远离开刑部之后,先进了皇宫一趟,汇报今日的审讯情况。

然后,永嘉帝蹙眉:“寇元武……此人名字在哪听过?”

顾思远介绍:“这人是吏部王尚书的女婿。”

永嘉帝目光一闪:“哼,居然牵扯到了王卿。”

顾思远暗道,牵扯到了你的好儿子才是关键。

……

顾思远走回榆树胡同时。

一眼就看见谢长月正在门口,打发不知道是哪些府邸的客人,嘴中义正词严道:“诸位不需再来本府钻营,我夫君只想破案,如果诸位家人无罪,保证来日一个不少的给你们放出来;如果有罪,你们求我也没用,直接去求祖宗吧,求不要让不孝子牵连了全家。”

说完,他就直接转过了身。

结果,就看见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马车,车边站着熟悉的人影。

谢长月不知怎得,想到刚刚说的话,突然有些害羞。

顾思远走过去,冷漠地看了那帮人一眼:“县君说得有理,诸位回去吧,不要入了歧途、误人误己。”

之后,便伸手牵过谢长月,目不斜视地朝着府里走去了。

谢长月边走着,边好奇地问道:“怎么今天回来得还早了,不是说在刑部大牢办案吗?”

顾思远面无表情道:“今天给所有人用了重刑,审得差不多了,明日便能将结果呈递圣上,该杀的杀、该剐得剐。”

有那还未来得及离开的诸府中人,听了这话,霎时面色一变,几乎就要直接晕倒在县君府门口。

谢长月偏头看自家夫君一眼,十分肯定一定怀疑他是故意的,就是想让这些人的心里七上八下。

不过,想到这大概率是为了自己出气,谢长月心里瞬时仿佛打翻了蜜罐子。

等进了府后,他就立刻伸手抱住人的胳膊,缠着人甜甜蜜蜜告白道:“夫君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知道就好。”顾思远抬手捏捏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等进了大堂坐下来后,他一眼就看到桌上的几个茶杯,蹙了蹙眉。

顾思远拉过自家夫郎,抱着人坐在了怀里,轻声问道:“是不是绥宁伯府来人了?”

谢长月搂着他的脖子点点头:“夫君料事如神。”

顾思远看他:“他们没说些难听话吧?”

谢长月细眉一扬,得意笑道:“托我夫君的福,他们来这可都是有求于我的,还敢说难听话……”

顾思远看他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几口,还忍不住咬了那柔软的唇瓣几下。

半晌,又故意问道:“来得是谁,沈二夫人吗?她有求于你,那你答应她的请求了吗?”

谢长月舔了舔被咬得红肿的嘴唇,气呼呼瞪向面前人:“自然没有,我是什么人,会在这种大事上拖你后腿吗?”

闻言,顾思远眯了眯眼:“可惜了。”

谢长月看向他,疑惑不解:“什么可惜?”

顾思远嘴角微勾,淡声道:“其实暂时答应她,也无不可。”

“啊……”听这话,谢长月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家夫君,小脸上认真又有些着急道:“你是有什么诱敌深入、打草惊蛇的计策吗?那你在家时怎么不早说,不然我多少就能帮你应付一下了……”

“倒没有,”顾思远摇头。

“嗯?”谢长月迷茫:“那是……”

顾思远神色不变,嗓音淡淡道:“只是想看看你到时会怎么求我罢了,上次求我写奏折时,表现得就还不错。”

谢长月的脸几乎瞬间变得粉红。

上次求夫君写奏折,那不就是掌掴丽阳长公主儿子那回吗?

然后自己就被迫在书房里那个了,而且还是坐在上面自己动的……

“……”谢长月。

他夫君这个人真得好那个那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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