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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而去


  “我……”麻脸动了动唇,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抱臂笃定的女孩子。

  “快点说!”小妖怪催促了起来,朝他龇了龇牙以示自己不是好惹的,绷着脸道,“不要骗人,乔小姐什么都知道的。”

  什么都知道还要他说?麻脸腹诽,只是对上眼前这一大一小这种话自然不敢说。于是他只转了转眼珠,奇道:“这位……呃,乔小姐,你怎么知晓他让我带话了?”

  他望着眼前这位“温柔美丽”很是不解。

  那个被美色冲昏头的男人确实说过只要他依着他的话做,摆上一些天便有可能遇上这位“温柔美丽”的乔小姐,可他还是奇怪这位是怎么发现的?

  不,不,发现不奇怪,因为腰牌,还有他教的那个戏法,这腰牌一天也不知要露上多少次,只要见了,便能发现的。

  他奇怪的是这位温柔美丽是怎么知晓那个男的要他带话了?

  “温柔美丽”闻言只瞥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为了引起我等的注意,他又为何让你在行馆不远处的路口,大声吆喝变戏法引我去看?”

  她不可能在行馆呆上一辈子,所以一定会出来,守着总有守到的时候。

  如果这个麻脸没有说谎,那么黎兆应当脱险了,至少没从麻脸的口中听到缺胳膊少腿什么的重伤。既然没事,却不回行馆,显然黎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么,有事脱不开身却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不是为了带话还能是为了什么?

  麻脸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道:“他说他现在有事要做,暂时不能回去,让你不要担心。”

  一旁认真听着的裴卿卿立时绷起脸,偷偷瞟了眼一旁的乔苒,心道:这句话回去一定要告诉张解。

  “还有呢?”乔苒恍若不觉,继续问道。

  麻脸道:“还说让你小心那些官员,里头有奸细。”

  这个不用说,就连她都知道,裴卿卿撇嘴:这人怎么总说废话?

  顿了顿,麻脸又道:“还有最后一句,他说……”

  “说什么了?”乔苒微微挑眉,似乎直到此时才对他说的话起了兴趣。

  “山西路……山西路是物华天宝之地。”麻脸直了直身子,正色道。

  这句话他往年带行商游城时也不知说过多少回了,早听腻了,也不知那男的作甚要说这句废话。

  麻脸说罢,挠了挠后脑勺,看向周围跟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的几个护卫,吞了口唾沫,小声道:“都……都说完了,您能让我走了吗?”

  他一定是这山西路里最倒霉的引路客了,见过哪个带人游城游到外头四下无人了,居然将引路客围起来吓唬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认了。

  那说完可以走了吧?

  麻脸巴巴的望着眼前的女孩子。

  这位“温柔美丽”仿佛入了定一般,垂眸一动未动。

  怪吓人的,他心道。能爱慕“温柔美丽”的都不是普通人,譬如那个看起来奇奇怪怪,脑子有问题,又生的很好看的男人。

  除了这个估摸着没有别人了吧!

  “温柔美丽”不说话,大家也不说话,那些个木头似的护卫自是不消说,不过那个凶巴巴的小妖怪也抿着唇无聊的蹲在一旁安静下来。

  城外山道上原本的过路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从人到景,一切仿佛陷入了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叹息声响起。

  麻脸抬头望向发出叹息的人:是“温柔美丽”啊!也不知道她在感慨什么,不过这一人发呆,所有人一声不吭生怕惊扰她的架势,看着还真是吓人。

  不过,再吓人也与他无关了,这种时候不是计较她不理会自己的时候,麻脸这般想着忙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对她道:“我……我可以回去了吗?”

  “温柔美丽”回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似是才想起来,点头道:“我差点忘了你。”

  虽然自己生的丑,可也是个人,那么大一个活人在这里,居然忘了?麻脸听的脸皮直颤。

  下一刻,便听“温柔美丽”的声音响了起来:“把他弄回去吧!”

  对,对,回去,麻脸本能的点了点头,只是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下一刻,人便被架了起来,待到回过神来,他忙惊呼:“不是让我回去……”

  “是把你弄回去。”小妖怪朝他翻了翻眼皮,伸手去牵“温柔美丽”的手,回头朝他撇了撇嘴,得意道:“你要回去,眼下如你所愿了。”

  这叫什么如你如愿?他是要回去,不是让他们把他弄回去啊!

  麻脸大惊失色,纵使这周围大半日也看不到一个人,却也本能的张开嘴巴准备呼救,只是才一张嘴,下一刻,脑袋上便挨了重重的一记,人立刻昏了过去。

  “回去吧!”乔苒拍了拍在城外枯站半日沾到的尘土,道,“和他一起。”

  裴卿卿看着护卫如扛麻袋一般把麻脸扛在肩头,伸手拉扯了一下乔苒的袖子,小声问她:“把他带回去是要继续问话?”

  乔苒点头,笑道:“也怕他出什么意外。”

  这个麻脸先后既接触过古将军和赵大人,又接触过黎兆,委实是个极其重要的人证。至于能证实什么,这要慢慢问才知道。

  不过若说黎兆是私下接触的话,那古将军和赵大人就是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游的城,这一点若不是黎兆提醒,她先前都不曾想到。

  一想至此,便忍不住扶额:这么重要的事,周世林都未说。不过,也可能在他看来,初来乍到不识路的古将军和赵大人找个引路客也是正常的吧!

  虽然找引路客正常,不,也不怎么正常,毕竟正常的行商只消看一眼这山西路的风貌,便知道这游城也不过是白花两个铜板罢了。

  不过,眼下便是此事当真正常,古将军和赵大人回行馆之后不过一日便死了,若是有个稍懂办案的人在这里定然要严加查探每一个与古、赵二人接触的人。

  如麻脸这样的引路客同古将军和赵大人接触了一天,居然都不曾查过。

  她倒暂时没有属意这麻脸做过什么,据他所言,赵大人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问话。这一句也是对的,出身吏部的赵大人既然被派来山西路,必然是个擅长查案的,譬如吏部的蒋方这等人。

  如此的查案老手,就算想知道什么事情多半也不会明着问,这是十分常见的刑讯手段。

  麻脸也不过是在不经意间落入了刑讯的圈套罢了。

  她现在有些好奇赵大人问出什么来了,竟如此快招来了杀身之祸。

  会不会同黎兆眼下在做的事有关?

  乔苒摇了摇头:这一点,目前除了黎兆自己,谁也不知道。

  不过,他不露面也好,若是连自己人都分不清他的行踪,要藏匿起来做什么事岂不是更容易?

  山西路的事至此仍然是一头雾水,那个莫名其妙逃狱的钱大人自从逃离之后也没有半点消息。

  乔苒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

  长安依旧风雪不停,皇城的宫道上几个官员正缓步向宫门走去。

  眼下将将接近酉时,也就是各部衙门下值的时辰,有在宫里当差的护卫或者太医、阴阳司天师这等人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但这几个官员显然并不属于这几者中的任意一种,其中一人近紫的官袍,在朝中屈指可数。这等并非上朝时辰出现在宫道上的官员多是受了陛下的召见进了宫的。

  眼下这几位就是才从陛下御书房出来的官员。

  不过,即便是外头一出面便能引来轰动的高官大员,在这皇城里,也只得自己撑伞而行。

  “这风雪怎的还不停?”厚底官靴落在雪地里,踩出一道浅浅的鞋印。

  皇城之中有宫人侍婢每隔几个时辰清扫一次,比起外头的积雪已经好上太多了,可即便如此,清扫还是比不上这雪下的大。

  看着自己官靴上的落雪,冉闻感慨不已:“难怪骊山的事就连陛下都过问了。”

  几个孩子贪玩跑去骊山的阙楼,却又遭大雪压桥,被困楼中,这种事说稀奇,在长安城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至于其中牵扯到一个小厮的死,这等下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也没有人会上报到这几位的面前。

  “那要看匠作监的人什么时候将桥修好了。”接话的老者并不以为意,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起来。

  “裴相,”冉闻停了下来,看向咳嗽的老者道,“可是身体不适?”

  “呛着罢了。”裴相爷摆了摆手,也在此时顺通了喉中的不适,放下手向前望去。

  几个宫人急急的拉着一个头戴高冠的女子从斜刺里走了出来,乍见他们,吓了一跳,却只匆匆欠了欠身,来不及出声便带着那女子急急往内宫的方向行去了。

  “这不是阴阳司那个做培元丹的柳离吗?”停下来的官员有些惊讶,看着那被人强行“请”着往前走去的柳离,不解道,“内宫里哪个要培元丹了?居然这般急?”

  没看到柳离一脸不耐的扯着衣袍,连冠帽都戴歪了吗?若不是被人“急请”出来的何至于如此狼狈?

  “大殿下。”裴相看向那几个拉着柳离向内宫行去的宫人,进门时,护卫连拦都不曾拦一下。

  不过一转念,他便出声道出了答案:“天冷确实不易发病,不过像这样的天,大殿下身子骨弱,底下的宫人怕是唯恐殿下受了寒什么的,这才把柳离请过去的。”

  培元丹这种东西同人参之流其实也属于同一种,不过是强体所用的,不吃不会死,吃了也还行。

  他那里也还有两盒不曾动过。

  毕竟柳离自己也说了,都是吃,吃丹药不如讲究一些吃食,补进去也是一样的。

  哪个人好好的有饭不吃吃药的?

  丹药哪有饭菜好吃。

  不过,对于自幼把药当饭吃的大殿下而言,或许还是吃药更容易一些。

  “大殿下这般……”既然提到了大殿下,冉闻本能的脱口而出,想感慨几句,不过想到这是在皇城之中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然如今的大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可这样一个大殿下……几乎没有人认为他能坐上那个储君之位的。

  就连陛下,也没有将其封为太子,想来也是清楚大殿下的身子状况的。

  连原家那个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也对大殿下的身子骨束手无策,可见此病棘手。

  有这样一个大殿下,难怪那些宗室觊觎皇位了。

  不过对此,陛下……似乎也没有太过阻拦的意思,否则又何至于将这么多宗室中人留在长安而不是赶回封地?

  “就算殿下活到成年,听闻因常年卧病在床,殿下的功课已经落下太多了。”裴相爷淡淡的瞟向众人,对在皇城里提及大殿下的病并不在意。

  而大殿下本人除了是个药罐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天赋,可谓平庸,这样的大殿下,又因身体原因无法勤能补拙,便是将来上了位……裴相眼皮一跳:这不就跟先帝一个样?

  不过,大殿下眼下能不能活下去还不好说。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看好大殿下的。

  裴相敢在皇城里提大殿下是因为有自己的底气与成算,能确保不会有事,可其他官员便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几个官员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只是沉默归沉默,关于此事的想法确实不少。

  眼下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三十的年纪,只是……操劳太过,华发早生。不过那也无妨,年轻便是本钱,陛下远远还没有到退位的时候,所以储君一事不急。

  可虽然陛下没到退位的时候,大殿下注定早夭,陛下生产时亏空了身子,膝下无子似乎已经是注定的事实了。

  这件事不急,可却是永远避不了的。

  传承不可避免。

  以陛下事事为先的性子,当真会到那时候才开始操心立储之事吗?

  还是……提前部署?亦或者早已开始部署?

  无人知晓,除了陛下自己。

  众人心事重重的向宫门处走去。

  往日里带着肃重的宫门这些天也是半掩的,待到酉时将被陛下召见的官员们送出宫之后,便早早的关门换班了。

  眼见宫门近在咫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自那半掩的宫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这真是巧了,撞了个正着啊!

  冉闻看向来人,原本肃重的脸上多了几丝挪瑜的笑意:“甄仕远,怎么这个时辰过来?难道也是陛下召见不成?”

  “不是,我有要事求见陛下。”对冉闻的挪瑜,甄仕远没有如以往那样同他耍几下嘴皮子功夫,只匆匆道了声“见过诸位大人”便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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