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学生陆旸
陆旸没想到他又一次在试镜现场遇到了顾否。
说来有点儿尴尬的是，他的粉丝前几天还和顾否的粉丝吵起来了，因为新剧的宣传问题。他粉丝觉得顾否作为一个男二号，发布的剧照居然比陆旸还多，明显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陆旸自己数来数去，没发现官博上晒出的顾否剧照比他多，都是两张，最后还是从粉丝评论里找到了答案——有一张以男三和女三为主的剧照里，露出了顾否的一个背影。
陆旸觉得“遮阳伞”们连顾否的背影都能认出来，说明他们更像顾否的粉丝。
不过顾否的粉丝也都在骂陆旸年纪小资历浅就来扛主角，一定是在背后做了动作。陆旸更疑惑了，顾否明明比他还小一岁啊？
两家亲妈粉都不想自己的“娃”受委屈，吵得十分激烈，不分胜负。以至于陆旸见到顾否，先想到顾否粉丝是怎么骂自己的，又想到自己粉丝是怎么骂顾否的，一时间心情复杂。
顾否似乎一点儿也不受影响，他还上前和陆旸打了个招呼，不过这次没有说什么“抱歉学长这个角色我势在必得”的话来，合作了一部戏之后，他发现陆旸是个实力强劲的对手。
陆旸见他没有产生芥蒂，心里一块大石放下，某些八卦的念头就蠢蠢欲动，他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俩说话之后，轻声问道：“你和李诗汀杀青以后还有联系吗？”
顾否摇头，说：“她没主动找过我，戏都拍完了，我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哎呀，那你就主动找话题啊。”陆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后辈。“又不一定非要聊剧本，你生活里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能和她分享吗？”
“她不在，我的生活没什么有趣的事儿。”顾否一脸正经地说。
“噫……”陆旸竟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顾否见陆旸沉默，好像明白了什么，问：“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无趣到无法抢救了？”
“不不不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陆旸说：“要不然你和她说，她离开之后你的生活就黯淡无光，提不起精神来……”
“这太肉麻了吧？”顾否皱眉。
“你刚才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可特别自然。”陆旸说：“你自己想想，你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如果顾否突然给李诗汀发这么一句话，李诗汀会不会把他拉黑啊？
“算了算了，你还是聊点儿日常的吧。”陆旸看了一圈，说：“对了，你可以告诉她你今天来参加了耿导的试镜，还碰上了我。”
“她会回我吗？”顾否问。
“你先试试嘛。”陆旸说完，听到工作人员喊他的名字，于是和顾否道别，去试镜了。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陆旸只知道男的应该是耿识，另一个他不清楚，于是说：“导演好，老师好。”
不管是什么职务，叫老师准没错的。
耿导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好，然后说：“把桌子上的书拿起来。”
陆旸拿起桌子上的书。
“燕京大学举办了一场朗诵会，你现在要上台朗诵一首诗，从书里挑一篇，读给我们听。”
哦……诗朗诵啊，这个简单……陆旸心里想着，翻开书，然后就傻眼了。
这是一本空白的书，每一页白纸都是对他的嘲讽。
他现在收回心里那句“简单”还来得及吗？
陆旸没把慌张表现出来，调整了一下站姿，左脚脚跟抵在右脚一半的位置上，昂首挺胸，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他背诵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民国时期的一位学生，面对腐朽落后的旧社会，怀揣着满腔愤懑，背完之后，对上耿导的眼神，他一下子回到现实，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也不知道导演满不满意。
“为什么选这首诗，你知道它是谁写的吗？”
“是闻一多先生写的《死水》，作于他从美国归来之后，我选它是因为这首诗在当时影响很大，作为一个燕京大学的学生，一定会对它印象深刻。”陆旸说。
导演旁边的女人问：“不是因为你只会背这一首诗吗？”
陆旸摸摸鼻子。“一时……确实也没想出来别的。”
“在你之前有五个人背的都是这首诗。”耿识说。
陆旸说：“那志同道合的同志还挺多的。”
耿夫人听完笑了，用笔点点陆旸，对耿识说：“这孩子反应还挺快的。”
耿识又问他：“你认为民国时期的学生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陆旸这些天一直在思考，他张口就来：“满腔热血，矢志报国，但又容易流于空想，或者冲动行事，他们是最痛苦的一群人，面对国家积重难返的困境，只能发出悲切的呐喊，除了少数留下文学作品或在历史转折点出现过的人，大多数一辈子都籍籍无名，不会被人铭记……”
“最痛苦？”耿导抬眼看他，“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痛苦吗？被敌人肆意践踏凌辱的妇女儿童不痛苦吗？就只有读书人的痛苦值钱？”
陆旸被问住了。
“文人都喜欢自我感动。”耿导摇摇头，嘟囔了一句。
陆旸抓住他这句话，灵机一动说道：“他们最痛苦，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痛苦并不只是个人的痛苦，百姓只为自己的生活而感到忧虑，但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学生们，他们不仅为自己的境遇痛苦，也与四万万国民同悲，他们把民族的痛苦叠加到自己身上，所以最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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