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医院
没人喜欢医院，甚至连医生自己可能也不喜欢。他们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甚至一些大医院的急诊科大夫一年就能见到几百人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也经历了悲伤、厌倦最后到麻木……
就在铃木悟刚到医院时，便看到医院正在为一个刚刚死去的女人举办简单的葬礼。他依稀记得，只有那些子女不在身边、没有亲朋好友或未知身份的流浪儿死亡时，医院才会举办这样的小型葬礼。
看介绍女人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可照片上的容貌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看上去应该是患了重病，铃木悟目送护工推着灵车走远，心中没有任何对逝去生命的感叹，唯一记住的便是那个女人姓绀野。
“那个女人也死了，她的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铃木悟正要去缴费时，突然听到身边护士说的话，心中莫名想到刚刚自己对生命的漠视。他仍然记得师傅说的话，宁做有情剑，不做无情人。
铃木悟走到护士身边问道：“你好，请问你刚刚提到了绀野太太的两个孩子……”
“你是？”
铃木悟的谎话是张口就来：“我曾是绀野太太的邻居，后来搬走了。今天我朋友住院，我是陪她一起来的。……刚刚看到绀野太太过世，所以想问问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护士见铃木悟穿着得体，看上去像个富贵子弟，便带点期望的问道：“请问您对绀野家很熟悉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不好回答。
铃木悟知道医院有保密原则，医护人员不可以随意透露患者信息，所以他必须要编造一个过得去的谎言。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旁边有位太太就姓绀野，家里有两个孩子，后来我父亲因为工作调动搬到了很远的地方，我也是最近才回来。我当时年纪还小，记得也不是很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儿……”（日文说男他女她有区别）
那个年纪稍小的护士眼睛一亮，连忙说道：“那看来应该就是你认识的那家！……走，我带你去见绀野小姐的主治医生。”
“小慧……”
“没关系的，我觉得这位先生是个善良的人。”
……
“你好，铃木先生，我叫仓桥，绀野小姐的主治医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铃木悟点点头，说道：“你好仓桥医生，我这次来，只是为了了解一下绀野小姐的情况，希望您能如实告诉我。”
仓桥看着铃木悟，他的脸上表情有些淡漠，但从肢体一些小动作方面来看，应该是有些在意担忧吧。
“……到我办公室来吧。”
“嗯。”
铃木悟跟在仓桥的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乘电梯上到18楼，这一层几乎是医院的顶层了，窗外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请坐。”
“谢谢。”
“喝点什么？”
“来杯水就可以了。”
仓桥自己带着一杯咖啡，然后将水递给铃木悟后坐到他对面。
铃木悟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自从他坐下后，便一个劲的喝咖啡，一句话也不说。铃木悟只好在喝了口水以示礼貌后，率先张口问道：“仓桥医生，请问绀野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了？”
听到铃木悟的问题，仓桥停住了举杯的手，将滚烫的咖啡放在茶几上，轻叹一声说道：“我认为你听过之后并不会为过去的友人高兴，所以我并不是特别想告诉你。”
“但我作为她的朋友，应该可以知道她的情况吧？”
“……唉，希望你不要后悔。”
仓桥说完，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那是医院用的病例本，像这种纸质的本子早在五年前就淘汰了，铃木悟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见到实物，他的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仓桥翻开本子递给铃木悟，自顾自的解释道：“自从一年前绀野小姐发病以来，她一直接受着最先进的治疗，只不过她身体里的病毒具有抗药性，完全无法根治。不过好在最近绀野小姐的病情还算稳定，应该问题不大……”
铃木悟沉默了一下，仓桥医生说的很含糊，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就是——“绀野她患了完全无法根治的重病，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AIDS听说过吗？”
铃木悟震惊地抬头，一脸难以置信：“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
仓桥点了点头，“当年绀野太太由于难产执行剖腹产手术时突发大出血，遗憾的是当时使用的血包被病毒污染了。产后绀野太太的身体一直很虚弱，第三个月来复查时医生发现绀野太太全身各处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而且使用抗生素治疗无效。做了各项检测后我们发现她感染了AIDS，但那个时候，他们全家都已经被感染了……”
铃木悟难以置信的说道：“现如今AIDS不是已经可以治愈了吗？”
仓桥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绀野家感染的病毒是新型变种，而且由于这十几年来不间断的用药，他们一家人身上的病毒早已带上抗药性，在现有药物基础上完全无法治愈，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证她们不接触污染源，同时缓解病人的紧张情绪，减轻患者痛苦，并且在适当时候给予他们Terminal Care。”
“……所以您也意思是，绀野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吗？”
仓桥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并未回答。
铃木悟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其他方面：“她的父亲还健在吗？医药费方面有没有什么困难？”
仓桥摇摇头，解释道：“她的父亲半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现在只剩两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坚持着……木绵季那孩子很爱笑，应该不会太难过，但她姐姐蓝子总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这不利于病情……至于医疗费方面，铃木悟先生不需要担心，她们一家的费用是全免的。”
看病花钱可谓天经地义，铃木悟完全无法想象医院竟然会免费治疗患者。
“免费治疗？木棉季……或者说绀野一家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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