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
“狗男人。”
“……狗……男人。”
“丑乌鸦。”
“丑乌鸦……”
“烂树根。”
“烂树根。”
扶玉秋骂人的词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毫无杀伤力。
他下一层台阶就骂一句,还让凤凰跟着他一起学。
凤凰也老实,温温和和地跟着他骂。
扶玉秋走了好一会,感觉自己词穷了,绞尽脑汁半天,突然想到一个在凡间逛花灯会时学到的骂人话。
他怒气冲冲地骂:“啾啾啾!”
凤凰:“……”
凤凰仿佛有点难以启齿,轻轻说:“这也太……太难听了。”
“你学!”扶玉秋瞪他,“好好改改你滥好心的臭毛病。”
“……”凤凰沉默好半天,才跟着他学,“啾啾啾。”
扶玉秋这才爽了。
这么一折腾,扶玉秋也不再紧张了。
他回头看了看已经隐藏在云雾中的九重天,喜滋滋地啾了一声,高兴地说:“流离道是不是马上就能到了?”
凤凰见他好似一无所知的样子,无声叹息,道:“流离道是九重天下的小位面,和凡间差不多。”
扶玉秋懵了:“流离道不是芥子吗?”
听说流离道住着九重天三位少尊,还有一位鹓雏族司尊在,满打满算才四个人,应该比闻幽谷大不了多少吧。
“是小世界。”凤凰耐心和他解释,“流离道地域辽阔,有半个凡间大,九重天云梯的尽头并不是直接到流离道,而是通过符纹传送过去。”
扶玉秋似懂非懂:“就是说流离道很大?”
“很大。”
“那云半岭离那什么传送符纹处多远呢?”
凤凰说:“如果你打算就这样一路滚过去,大概五六百年能滚到。”
扶玉秋:“……”
扶玉秋原本以为到了流离道就很容易前往云半岭,没想到竟然这么远吗?
眼看着雄纠纠气昂昂的白雀像是被霜打了似的,好像都要耷拉叶子了……
凤凰愣了一下。
这是一只白雀,为何自己感觉他会有叶子可以耷拉?
“你的仇人在云半岭吗?”凤凰问。
“不知道。”扶玉秋闷闷不乐地摇头,“我要挨个去找。”
如果记忆中让他用水连青暗害仙尊的是苍鸾少尊凤行云,那可以率先排除此人是“风北河”的可能。
还剩下两个,一个彤鹤,一个孔雀……
“不过没关系。”扶玉秋突然雄起了,振奋道,“我可以让苍鸾族主送我去云半岭,她会飞呢。”
听到这个“飞”,凤凰的眼神暗了暗,道:“应该不行。”
扶玉秋:“啊?为什么?”
“三族少尊虽然同在流离道,但纷争不休水火不容。”凤凰为他解答,“除非是生死厮斗,否则他们不会前去对方领地。”
扶玉秋:“……”
扶玉秋又蔫了。
那他得什么时候能找到风北河?
他愁眉苦脸,一时失神,脚下猛地踩空,只听得“啾叽”一声,雪白的团子像是滚雪球似的一路朝着滚了下去。
凤凰:“……”
凤凰瞳孔一缩,本能抬步,身边云雾瞬间出现,幻化出一双虚幻的手想朝着白雀伸去。
——可只有一瞬。
凤凰一怔后,理智猛地压制本能,云雾散去。
他冷眼旁观,任由那白团子滚没了影。
云梯旁边毫无遮拦,若是稍稍偏一点,肯定摔下万丈高空,尸骨无存。
“啾——”
扶玉秋惊啾连连,挣扎着想要让自己停下,但从上而下的冲势哪里能随意停滞,更何况白雀的身子和球几乎没什么分别了,滚得更加流畅。
扶玉秋晕头转向,每掉一层台阶的失重感都让他惊叫不已,唯恐自己冲到云梯下面去。
只是一向倒霉的他运气倒是不错,身子始终不偏不倚一直在云梯最中间滚,侥幸没有冲出云梯之外。
扶玉秋根本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终于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猛地像是开扇似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啾叽……”
白团子直直拍在一根粗大的白玉柱上,粘了好一会,才缓慢地顺着光滑的柱子一点点滑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
扶玉秋双爪双翅展开,一张白饼似的瘫在地上。
慢了几步赶来的凤凰:“……”
他垂下头用尖喙轻轻将脸朝地拍地上的扶玉“饼”翻过来,果不其然见到白雀一双黑乎乎的眼睛都在转圈——看来晕得不轻。
扶玉秋晕得七荤八素,呛出一口气,好像从口中吐出一棵草状的魂魄,差点仙去。
凤凰:“……”
凤凰差点笑出来,他啄了啄扶玉秋:“没事吧?”
扶玉秋奄奄一息:“呜。”
“到了。”凤凰见他没什么大碍,道,“这里就是前往流离道的符阵。”
扶玉秋这才打起精神,挣扎着爬起来。
九根白玉柱围成圆形,包裹住最中央繁琐硕大的阵法,从玉柱到地面密密麻麻的符纹,看起来沉重又古老。
扶玉秋迷迷瞪瞪地看了看:“怎么打开符阵啊?”
就算到了流离道一时半会找不到风北河,但起码不用在九重天等死。
凤凰问:“有人会在流离道接你吗?”
扶玉秋点头:“有。”
“那就等那边打开阵法就好。”凤凰道,“否则从九重天打开,需要仙尊金翎令。”
扶玉秋纠正他:“是活阎罗。”
凤凰:“……”
“你怎么这么不记仇呢?”扶玉秋瞥他,目光落在凤凰温和的脸上,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打了个激灵,看向凤凰的眼神也全是古怪惊骇,“你该不会……”
凤凰本能觉得不太对:“该不会什么?”
扶玉秋犹豫半天,才小心翼翼道:“不会是喜欢那个活阎罗吧?”
凤凰:“…………”
见凤凰这个麻木的表情,扶玉秋更加确定了。
他“嘶”了一声,觉得这凤凰是真的被虐出毛病来了,竟然喜欢折磨自己的人?
凤凰:“……”
扶玉秋曾看医书上有过这种记载,据说是受过蹂.躏的人,有可能会爱上折磨他的罪魁祸首。
他之前总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还以为医书是杜撰,没想到……
这次见到活的了!
凤凰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些什么,但轻轻张了张尖喙,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阵法猛地一阵旋转,九根白玉柱上分别闪现不同的符纹。
很快,地面阵法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鸾模样。
前往流离道青危山的通道缓缓打开。
***
流离道,青危山。
九根白玉柱旁,青溪正捏着一根金翎令,看着打开的通道。
云归站在她身边,眉头紧皱:“若是尊上知晓,你性命不保。”
“呵。”青溪冷笑,微微挑眉看她,“若是白雀真的被凤行云那蠢货蛊惑,把水连青放入醴泉了,我苍鸾全族必遭灭顶之灾——就像朱雀全族那样。”
云归道:“尊上知晓白雀身上带着水连青,并未怪罪。”
“你们尊上不就是喜欢先给人希望、再让其绝望的阴损做派吗?”青溪冷冷道,“他把我弟弟当玩物逗罢了,只要水连青还在,仙尊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他。”
云归总觉得有些不安,眉头越皱越紧:“万一……”
“你好啰嗦。”青溪瞪她,“你明明都说了就帮我这一次,怎么婆婆妈妈的?”
“我就是觉得此事太过顺利。”
“没事。”青溪比云归大胆多了,无所谓地道,“如果我弟弟能逃掉最好;若是逃不掉,我将水连青取回来,起码他再被抓回九重天,不会有性命之忧。”
两人正说着,通道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青溪冷漠的脸上显而易见有了欢喜之色,她眼睛一弯,快步走过去。
“白雀!”
果不其然,白雀慢悠悠从通道中滚了出来,“啾叽”一声撞到青溪鞋上。
青溪连忙把他捧在掌心,熟练地抚摸一下眉心的红翎。
“没事吧,受伤了吗?”
云归见白雀顺利过来,轻松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下来,还未关闭的通道便慢悠悠走出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
云归一怔。
凤凰信步闲庭,姿态优雅尊贵。
他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僵住的云归,又落在青溪身上。
青溪本来高高兴兴捧着弟弟,突然感觉到一股压迫性的威压强行朝她扑来,血脉中的臣服让她身体僵硬。
笑容僵在那张温婉美丽的脸上,青溪一点点低头看去,视线落在那只华美的凤凰上。
凤凰……
青溪眼前一黑,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云归悚然一惊,浑身颤抖,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不知是那可怕的威压还是惊惧,她本能想要屈膝跪下,身体却动都不能动。
扶玉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瞧见云归在旁边,满脑子都在为逃出生天而高兴,兴奋得要命。
在九重天这几日,堪称暗无天日惨痛无比,扶玉秋随时随地都要提心吊胆,唯恐被当焰火放。
现在一路有惊无险地逃出活阎罗的魔爪,还救了只漂亮的凤凰,让他彻底松懈下来。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让青溪送他去云半岭就成了。
——虽然一时半会报不了仇,但起码鸟命保住了。
扶玉秋越想越觉得前途明亮,高高兴兴地啾啾道:“终于逃出来了,我死也不要再回那个魔窟了。”
青溪:“……”
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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