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帐外无人应声。
然而不过须臾,身上一凉,有人掀开锦被躺进来。一言不发,却熟练的将我搂入怀中。
我弯了弯嘴角,人也清醒过来。却闭着眼睛将身子朝他怀里窝了窝,低语道:“很晚了,怎么这会子来了?”
他支着身子朝我脸上伤口看了看,方挥手将帷帐放下来,口中道:“来看看你。不然不放心。”
我不由自主问了句:“从阮良娣那里来的?”
晟曜闷了会儿,答道:“是。硕人哭哭啼啼的,直说她这样一个潜邸时就在我身边的老人儿,今日叫武尚华一个后来的欺负的狠了。”
我愣了片刻,方道:“若在民间倒也罢了,先入门为大么。可太子妃即便晚入府,也是太子妃,是东宫正妃。这上头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可讲!”
他将下颌抵在我头顶,嗓音低沉:“小莞,我是不是让你们都很委屈?”
我沉默了。
他等不到我的回答,便又扬起头看我脸上神情,似乎非要一个答案。我无奈,便问道:“是受委屈了,那殿下准备怎么做呢?”
他静默半晌方道:“历朝历代,东宫、后宫眷属都是这么着过来的。一时之间,我真不知应当怎么办。这件事,容我好生想一想。”
我翻个身,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包含浓浓的倦意:“累的很。”
他温声安抚:“睡吧,我在这里。”
我头抵在他胸口蹭了两下,“好。”安心的合上了眼帘。
然而听着他胸膛之中有力的心跳声,明明困得厉害,却被他方才一席话勾得没了睡意。从前读诗,最不喜欢闺怨诗。可有一句是例外——悔教夫婿觅封侯。以为只是嫁了贵婿、养尊处优女子的矫情反语,又暗含几分有情饮水饱的清高在里面,便觉喜欢。
到如今才能体会到,这诗里莫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的深深凉意。
素白手指无意识的在他心口上划来划去——这里,装着几位心上人?他将来的帝王生涯,又会有多少背景各异的佳人相伴?
正要蜷回的手指忽然被有力的手掌握住了。他温柔的声线从头顶传来:“睡不着?不是说累得很。”
我安静的窝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小声要求道:“殿下,我想听《霓裳》。”
他一怔,不由笑了:“这会子闹起来弹琵琶么?一会儿更该睡不着了。”他抬手在我发上揉了揉,低声道:“我哼给你听好不好?”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伸手在我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低沉的嗓音缓缓哼唱。我忽然觉得从没有哪一刻,《霓裳》的调子这样好听。不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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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晟曜已起身去了威帝宫中议事,想是战事又吃紧了。
我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的伤口已经结了浅浅的一层痂。痛感夹着麻痒,我忍不住伸指去碰。想起白太医的话,生生忍住了。唤翠浓涂过药膏,见不适感减轻了些,便取了面纱戴上。
佟妈妈见我闷闷不乐,便开解道:“老奴悄悄儿的去看过了,太子妃这会儿正一边咬牙咒骂、一边还是乖乖的在雨花阁誊抄《女则要录》呢。”
一旁侍立的蔻儿抱打不平的口气道:“那又如何呢,到底是徽音殿吃了亏。亏得太子殿下信任良媛、又一门心思护着,可就算这样,受伤的不还是我们良媛么。就连阮良娣,昨日也历经凶险,若真叫太子妃得逞,坐实了她们家的罪名,只怕磕破头也是不管用的。若论情分,阮良娣可是早就伴在殿下身边多年了。太子妃不过仗着托生了个好人家罢了。”
我见她越说越不像,便睨她一眼,蔻儿方才住口不言了。
午后时分,我坐在窗前阳光中的椅子上,看映红几个打络子。蔻儿突然喜滋滋的跑进来,笑道:“良媛快看看,谁来了!”
“良媛安好!这一向婢子被殿下打发去裕德殿劳心劳力的,您也不让人去瞧瞧婢子,把婢子要回来。”湛露扬着一张芙蓉秀脸,笑意满腮的步入殿门。身后跟着墨棣和一个低着头的黑甲卫。
我见了她也满心欢喜,立起身笑道:“知道殿下离不开你呢。知根知底让人放心的能干人儿可不好找,听说已经升任尚功了。可你不说经常回来看看我,倒还编排上我的不是了。”
湛露打趣道:“殿下离不开的人可不是婢子,是您才对呢!远的不说,就说这一遭,可是殿下巴巴儿的吩咐要我带墨大人来徽音殿的。”说着朝身后墨棣一指,笑道:“墨大人领太子殿下口谕而来,与良媛有事相商,请良媛屏退左右。”
我笑着颔首。
墨棣道:“有劳宋尚功。”
我微微一滞,湛露素来以未婚夫宋临江的未亡人自居,如今竟让人以夫姓相称了。看着她让在一旁、端庄而立的身影,对她又添几分怜惜。
见翠浓几个已经退出殿外守着,墨棣侧过身,将身后的那名黑甲卫推上前几步,面色无波的道:“这位,良媛见一见。”
那一直低着头的黑甲卫此时抬起头来,笑吟吟的看着我。
哥哥!
我顿时惊喜交加。刚要叫出口,瞥见墨棣示意湛露也在的眼色,好容易拿帕子捂在唇上,才忍着没有做声。但眼眶已经不由自主的红了。
哥哥含着温润笑意,施礼道:“卑职奉命,为良媛说一说近日顾氏的事。五皇子的厥族骑兵剽悍擅杀,月余前便连下新野、房陵和上庸三地,直逼京都。不知何故,倒是按兵不动,至今未再朝前推进战线、攻占新城。殿下与众臣商议,打算派一使者前去,探探五皇子的意思。若能说服他倒戈谢氏叛军,于平叛战事将极为有利。”
墨棣径自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不咸不淡的道:“车骑将军顾明珝便接了这趟差事。”
我顿时急了:两军尚在对垒,这时候派出的使者,有一半的可能会被斩在军营前的。
正要开口阻止,哥哥已淡然道:“车骑将军既食君禄,当忠君事,为国分忧。让他挂心的,倒是他父亲和族人。听说之前已在从流放地回京的途中,日前来信说是已经到了江州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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