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沿了几条街的天价聘礼引起举城轰动,此时的安阳侯府一片喧闹。

  啪——

  江予沐刚给婆母请过安便听着郡主房中一阵瓷器破碎的嘈杂。

  她习惯了这位娇小姐的跋扈当下没做理会欲径直走过,可里面的箫云忆见此提着裙摆便冲了上来。

  “你给我站住!”

  江予沐面无表情顿下,侧眸望她:“郡主有何贵干?”

  箫云忆最是看不惯她这副毫无波澜的模样,这让她想到上次太雍池灯宴奚蕊一套套胡乱说词。

  什么红袖添香!

  什么臣女亦心之甚慰!

  都是诓骗她的!

  若不是奚蕊不知廉耻,狐媚勾引,这赐婚之事如何轮得到她那个贱人?!

  箫云忆冷哼:“难怪你和奚蕊交好,原来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下作!”

  江予沐脸色一沉,嗤笑道:“郡主嘴巴放干净点,没有蕊蕊你以为祁公爷看得上你?”

  “你!”箫云忆何时被这样说过?

  江予沐性子一贯温柔素常都是任她言说,今日竟还怼了回来,当下气极。

  但江予沐已然不想和她再多纠缠半句。

  “你不过就是我哥找回来玩乐的低贱女子罢了,若不是会弹那破琴我安阳侯府的门你都进不了!”

  江予沐背对着她渐行渐远,箫云忆的怒骂飘进耳朵也是只让她短暂的握紧了拳。

  箫云忆愤懑之气无从发泄,怒视着她的背影原地跺脚。

  奚蕊——

  有命领旨可不代表有命成婚!

  *

  “黄金三百斤,白银万两,玉如意四柄,绸缎千匹,玉器二十件,龙凤呈祥珐琅盘一套......*”

  奚广平在这几日冷静下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在今日见着这同皇室娶亲一般的聘礼时依旧忍不住担忧。

  他不由得又想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纠葛。

  ——皇亲国戚,总归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亲家。

  可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若他的女儿在辅国公府受了委屈,届时就算是褪了头顶乌纱帽也在所不惜。

  拳头松了又紧,司礼监总管唱礼完毕,奚广平遣人送了银钱打赏,浩浩汤汤的礼生排列离去。

  大门阖上,隔绝了外头喧嚣。

  满园的礼箱架撵堆积,和这清贫的奚府格格不入。

  奚蕊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多贵重物件,她以为聘礼这种东西应当和前几位姐姐差不多。

  可今日一见,她终于明白何谓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蕊蕊,你随为父来。”奚广平睨了眼她,随即负手走向书房。

  上一次爹爹的震怒还历历在目,被突然叫到奚蕊有些惴惴不安,她咬唇搅着手帕最终迈动步子跟了上去。

  ......

  预料中的斥责没有发生,奚广平背对着她从书架后方的暗格取出了一只木匣。

  啪的一声木匣打开,入目所见是一对翡玉耳饰。

  色泽透亮,纹理清晰,饶是奚蕊并不懂玉也知晓这绝非凡物。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予你添置嫁妆。”奚广平垂眸看着木匣,眼底柔软了许多。

  “和你头上的玉簪属于同一块翡玉打磨。”

  奚蕊愣住,下意识伸手覆上发髻上的玉簪。

  “辅国公府不比寻常人家,你若嫁去定要收敛着你那顽劣的性子,好好服侍公爷,婚后见着可人纳些自己觉得好相处的妾室也好,莫要惹他不快。”

  奚蕊抿唇,目光盯着桌角,半响不语。

  奚广平继续叹:“一品诰命乃京都贵妇表率,蕊蕊你年纪尚小,不服者甚多,尽量温婉贤淑些,莫要和在娘家这般性子跳脱,早些为公爷添个一儿半女......”

  奚蕊听着这些话觉得心中酸涩更甚,她早早就不想成婚便是害怕这些无止境的攀比与伪装。

  她何尝不知男子皆爱品行贤良的女子,奚蕊自知不是那类女子索性不去祸害人家。

  可现在却由不得她选。

  “我知道了。”她垂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踌躇嗫喏,“  爹爹......我可以在成婚之前去丹阳县看望一次外祖母吗?”

  以前都是母亲带她去,后来母亲逝世也便没了人带她,今后若是嫁了人,能去的机会十分渺茫。

  奚广平默了默,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样心下无奈,待嫁女子是万不可再抛头露面的。

  可一想到她那不省心的样子......

  与其让她留在京都又被人抓住小辫子不放的风险,不若让她去待上两月,想来这段时间宫里不会召见于她。

  于是他轻轻点头:“去吧......代为父向你外祖母问好。”

  ......

  这一番对话彻底破坏了奚蕊还算好的心情,她心乱如麻,对此次成亲的恐惧更甚。

  “小姐,您不要愁眉苦脸的啦,您看今日辅国公这聘礼排场,饶是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迎侧妃也是没有的呢!”阿绫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宽慰,却突然被文茵敲了个暴栗。

  “那是侧妃,我们小姐嫁去便是正妻,一品诰命,这能比吗!”文茵横了她一眼。

  阿绫哼哼唧唧踢了她一脚。

  奚蕊撑着下巴看着二人打闹眼底无光:“辅国公府再有钱有什么用?届时他一个不开心扔我休书一封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她在娘家尚有爹爹奶奶包容。

  可出嫁后她面对的可是那个能食生肉,直捣匈奴王庭的冷血公爷!

  这样想着,她更蔫蔫儿了。

  “呸呸呸!!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赶紧漱漱口!”说着阿绫递过一杯茶。

  “......”

  文茵无语地推开阿绫给奚蕊揉肩:“我们家小姐这般闭月羞花,国色天香,祁公爷见了定是会十分怜惜,再者小姐是陛下亲封一品诰命,公爷就算不看老爷的面子,难道陛下的旨意也不遵了吗?”

  闻言奚蕊眨眨眼,摆弄着手指若有所思。

  “一品诰命,也是一品?”

  前几日被赐婚一事冲昏了头脑,倒是没怎么在意圣旨后半段的册封。

  “那是自然,我们小姐......”

  她们还在絮絮叨叨着,奚蕊却想到了很多年前父亲的同僚携夫人登门拜访,她虽年幼却也约莫听了个大概。

  若没记错那位夫人是从四品诰命,那官员还同爹爹抱怨京官俸禄微薄,饶是两人月俸也不足够支撑一大家子开销。

  所以......

  诰命虽无实权,可也是有俸禄的!

  ——甚至一品还比爹爹的要多。

  奚蕊忽地坐直身体,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所以她其实只要安分守己,不在公爷面前乱说话,按他的心情给他找些红粉知己,自己便能守着那一品诰命俸禄过得十分快乐了!

  阿绫文茵的互相吹捧戛然而止。

  然后她们看着自家小姐又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

  沉寂在自我想象中的奚蕊郁闷少了一半。

  有被安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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