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许梨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眼神四处张望。
远处树下围绕一群人，蜡烛摆成巨大爱心，怀抱一束玫瑰花的男生站在爱心蜡烛中间，小麦色肌肤被火光映出几分羞红之意。
男生满是羞怯看着眼前身穿白裙的女生，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我…我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边上围绕的一群人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女生红脸接过玫瑰花，轻轻点了点头。
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在众人嬉笑调侃声中把夜的气氛推向高潮。
许梨正看得津津有味，听见有人叫她名字：“许梨。”
她闻声看过去。
薄弋站在路灯下，昏昧光影将他瘦高挺拔身影拖长，印在地面，将远处风月暧昧隔开，形成另一个世界。
孤暗无光，不见天日。
许梨与薄弋视线在半空遥遥对上。
他神情淡然，仿佛周遭喧闹都与他无关。
许梨睫毛抖了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过去。
高二的国庆节，许梨缠着薄弋陪她去市里新开的游乐场玩，到了游乐场，许梨就跟破笼而出的鸟儿，在人群里撒欢似地疯跑。
等到她疯够了，回头去找薄弋。
人海茫茫里，清瘦好看的少年手里拿着给她买的棉花糖站在树下，表情淡漠，未将四周游客的喧闹放在心上，只抬起手臂，朝她招了招手：“许梨，我在这。”
许梨踮脚望过去，看进少年那双漆黑深邃的眼。
俗世热闹皆与他无关，他在这世间孑身一人，唯一在意的只有人群里的她。
过去是这样，现在亦然。
无论这世界多么热闹，薄弋都不在意。
他永远独来独往，习惯安静与孤独。
许梨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心疼薄弋，可只要一想到他当年失约，那点儿心疼瞬间被失望的愤怒代替。
“书呢？还我。”许梨走过去，伸手要书。
薄弋没说话，沉静的黑眸直勾勾盯着许梨瞧。
白日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许梨出门时在白色蕾丝吊带外套了件米色小开衫，她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许梨这会儿没化妆，素面朝天的，没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明艳逼人，蓬松的卷发垂在肩侧，紧贴白嫩肌肤，眼眸清凌凌的，满是少女的娇憨。
许梨发觉薄弋在盯着自己看，冲他眨了眨眼，眼底捉弄意味十足：“小薄老师，我好看吗？”
“好看。”薄弋脱口而出。
“跟戚禾音比，我俩谁更好看？”
“你。”
许梨正想问问薄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一抬脸，对上薄弋漆黑的眼睛，到嘴的话堵到了嗓子眼里。
薄弋黑眸在昏暗光影下显得很亮，神情寡淡，眼神却很炙热，一点也不遮掩对许梨的情意，像深夜下的海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实则波涛汹涌。
“不是来还我的书吗？书呢？”许梨被他看得不自在，扯着话转移注意力。
薄弋垂眼，从背包里拿出书递给许梨：“还你。”
许梨接过书抱在怀里，不咸不淡地说：“谢谢你把书还我，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身后响起薄弋声音：“听说，你和周林凯分手了？”
许梨转身看向薄弋，眼眸弯弯，笑却不达眼底，“跟你有关吗？”
薄弋没说话，细密黑睫垂下，在冷白脸庞拓出小片阴翳。
从高中起，许梨最讨厌的就是薄弋这闷葫芦的性子，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安安静静的接受。
即使她在和他闹翻之后，领着男朋友从他身边走过，有意地秀恩爱去激怒他。
薄弋都是一副漠然态度。
最后气得胸闷的人只有她自己。
许梨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囚禁许久的凶兽，薄弋沉默态度就是打开囚笼的钥匙，把她内心的凶兽在这一刻给释放出来。
“你是我谁？我分手还要向你报告吗？”许梨知道自己此刻脸色表情一定很狰狞，她肚子有一团火，急需释放，也顾不了形象。
许梨把手里的书往薄弋身上一砸，狠声道：“失约的是你，抛弃我的人是你，现在跑来打着关心的旗帜来看我笑话？！你觉得你很善良吗？！”
薄弋任她打骂，至始至终都脸色平静。
在许梨发泄够了后，看着落在地上的书，吸了吸鼻尖：“把书给我捡起来。”
薄弋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指尖拂去封皮灰尘，伸手递给许梨，暗淡光线下的眉眼淡然，语气却关怀：“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许梨大力扯过书，好笑瞪着薄弋：“我为什么要伤心？”
“失恋。”薄弋语气很认真。
许梨却觉得好笑，连火意都消退一半。
“他是什么玩意儿，值得我为他伤心？”许梨冷笑，“要不是看他长得和元野有那么点像，鬼才答应和他在一起。”
话音一落，许梨就后悔了。
元野对她来说是不可触碰的禁忌，对薄弋更是忌讳。
许梨到现在还记得她和元野在一起后的某天，因为和许周华吵架，被反锁关在家里。
元野知道后，深夜翻墙溜进她家。
许梨看见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元野，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才来？”
元野吊儿郎当插着兜在她房间转了一圈，才慢悠悠把视线转到许梨脸上，见她气得翻白眼瞪他，立马凑过去，弯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嘻嘻地哄她：“许梨子，别生气了，阿野哥哥带你出去玩，成不？”
许梨和元野谈恋爱开始，大多数时间都是元野让着她，她又一身娇脾气，被元野宠得受不了一丁点儿委屈。
即使此刻元野好声好气哄她，许梨也不想理人，高贵冷艳撂出两个字：“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元野挑眉一笑，伸手就把许梨打横抱在怀里。
许梨一惊，手臂下意识环绕住元野脖颈，“元野，你干嘛？！”
“绑架你给我当压寨夫人——”少年轻狂的笑声传进许梨耳里。
许梨抬起头，望进元野那双好看的眼睛。
元野是混血儿，他的长相中和了东西方所有特点，五官深邃立体，眼睛很漂亮，是大海的蓝色，眼尾勾着笑意，痞气又帅。
许周华听见许梨房间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看见元野嚣张抱着许梨跑下楼，气得她怒吼道：“许梨——！”
“阿姨别生气，”元野转身对许周华一笑，眉梢眼角都是少年人的恣意，“我带许梨子出去散散心，保证把人给你完完整整送回来。”
许周华气得追上来：“给我回来！”
许梨从元野怀里探出头，看见身后追来的许周华，指尖抓紧元野衣袖，仰头，冲他笑得明艳：“阿野，愣着干嘛，跑啊！”
“遵命。”
元野长腿一跨，无视身后许周华的怒吼声，抱着许梨向外跑去。
许周华的怒火声渐远，许梨听见的只有元野胸腔传来如鼓心跳声。
一下，一下回荡在她耳边。
那天月朗星稀，风轻蝉鸣。
许梨不记得元野抱着她跑了有多远，只记得一抬头，望见的是少年眼底笑意，炽烈如阳，燃烧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久到如今，她再回忆起这晚。
也还记得自己那一刻的心跳，犹如长夜钟鼓，久鸣难消。
许梨和元野去了阆水江边，如火朝霞下的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江岸两畔高矮交错的楼幢。
元野懒懒靠在护栏上，远处路灯未消，落在他发顶，金色发丝泛着浅色光晕。
“喂，许梨子。”元野叫了她一声。
许梨抬头，“干嘛？”
元野微弯腰凑近许梨，视线落在她红馥馥的嘴唇上，喉结微滚，低沉嗓音藏着笑意：“要和我接吻吗？”
许梨用手勾住元野脖颈，温热指腹划过他锋利喉结，眼尾勾起笑意，红唇明艳，眼波撩人，活像勾魂的艳鬼。
“想亲我吗？”她问。
元野勾起她的下颌，眼皮垂下，声音情动：“……somnus”
“somnus”元野送给许梨的英文名，是拉丁语“罂粟花”的音译。
许梨纠正过他，应该是somuns才对，元野却说是somnus，寓意美丽又危险的精灵。
少年人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元野反客为主，搂住许梨的腰，把她摁在江岸护栏上，低头与她眉心相抵，发丝纠缠。
不顾路人异样眼光，他们在朝阳升起的沿江大道旁若无人的接吻。
许梨能感觉到元野炙热的唇舌在她口腔攻略城池，他的吻就像他这个人，爱意如潮，热烈凶猛，像要把她生剥活吞。
元野吻过她红唇，来到她颈窝，探出舌尖，轻轻舔舐，勾起一阵颤栗，一声又一声唤她，然后用满是情意的声音说：“宝贝，好喜欢你。”
许梨被元野吻得双腿发软，双臂攀附他有力肩胛骨，大口大口地呼吸。
听着耳边动人的情话，许梨正想说我也喜欢你，忽地顿住，与远处看过来的人视线对上。
只隔几米外的柳树下，薄弋逆光而站，半张脸隐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露出一截冷白的下巴，薄唇紧绷成线，握住书包带的指节泛白。
许梨挑了挑眉，恍若没有看见他一样，撇开了视线，勾住元野脖颈，继续接吻。
元野和许梨不惧世俗目光，他们爱得高调，爱得轰轰烈烈。
而薄弋只是这一场盛大爱恋中静默的旁观者。
“许梨。”薄弋不带一点儿感情的声音将许梨从回忆拉回现实。
许梨抬目去看他，眼神透着不耐：“干嘛？”
薄弋垂眼，左手拇指指腹摩挲黑色檀香佛串表面，珠串串身的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四肢，却压抑不住叫嚣而出的爱欲。
他不想忍了，也忍不下去了。
欲望的门闸一打开，所有的理智与冷静都被吞噬。
许梨有点困了，捂嘴打了个哈欠，眼皮半阖看着薄弋：“还有事吗，没事我……”
声音戛然而止。
许梨愣愣看着薄弋缓缓抬起眼皮，他的睫毛很长，也很密，却遮不住眸底偏执的占有欲：“你还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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