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许梨在第二天给辅导员发消息请假后，就搭乘最早一班航班去了港城度假。
等她再回到南城，已经是五一小长假结束的第二周。
许梨拎着在港城血拼的战利品，气势汹汹推开寝室大门，张开双臂对寝室里三人说：“好久不见，宝贝们。”
赵泠朵三人纷纷和许梨打了招呼，问她这一趟去港城玩得怎么样。
许梨把在港城买的礼物一一送给大家，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足尖勾着一抹红，慢悠悠地回道：“非常开心。”
施新语把许梨送自己的神仙水小心翼翼放进收纳盒里，想到最近校园内的传言，睁着好奇的眼睛询问许梨：“梨梨，你被周林凯甩了才去港城散心的吗？”
原本和乐的气氛，因为施新语这句话变得低迷。
许梨看她一眼，唇角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神情却冷漠：“周林凯说是他甩了我？”
施新语重重点头，点开学校论坛最近炒得热的帖子，把手机递到许梨跟前：“周林凯和美院的白佳蕊在一起了，大家就在传你被他甩了。”
许梨沉脸拿过施新语的手机，拇指指腹按着屏幕下滑，那条帖子名叫：【许大校花已成下堂妻，美院院花上位成新宠】
回帖很多，昨日楼层就破了万。
许梨随便看了两眼，大多回帖都在八卦。
1779l：【早就说了许梨和周林凯会分手，只是没想到是周公子把我们许大校花给甩了。】
2987l：【许梨这半个月都没在学校出现，我听她班上人说是去港城了。】
3098l：【盲猜一波，周林凯为白佳蕊甩掉许梨，许梨远走港城治疗情伤。】
……
施新语小心瞄一眼许梨脸色，发现她还在笑，八卦因子作祟，促使她追问道：“所以，梨梨，你是因为被周林凯甩了，才去港城治疗情伤的吗？”
许梨没搭理施新语，指着自己的脸问寝室其他人：“我和白佳蕊，谁长得好看？”
去年校花评选，美院的白佳蕊也是候选人之一，她发在论坛上的照片是化妆后又精修的成品，相较之下，许梨那张被赵泠朵她们抓拍的军训素颜照，更能俘获人心。
外貌对比，许梨完胜白佳蕊。
“当然是我们梨梨最漂亮了。”赵泠朵拍马屁道。
关山月从四级题海里分出注意力，看向许梨，语气认真：“有可比性吗？”
许梨毫不吝啬送给两人一个飞吻，“还是我们朵朵和月亮说的话最得我心。”
一旁的施新语面露尴尬：“……梨梨”
许梨把手机扔给施新语，看她的目光带着压迫感：“好歹我和你同寝，胳膊肘别往外拐。”
施新语被许梨眼神吓住，即使知道自己错了，可还不服气地嘟囔，“我也是作为朋友才关心你，用得着和我生气吗？”
许梨在寝室里和赵泠朵两人关系比较好，跟施新语只是泛泛之交。
她又是从小被人众星捧月长大的骄纵性子，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多长一个心眼绕弯子。
“你作为我的朋友，在听见这个传言时，关心的应该是我会不会受到谣言侵害，而不是兴致冲冲八卦我是不是被人甩了。”许梨下巴扬起漂亮弧度，神态倨傲得像只白天鹅，“换位思考，如果某一天你被人传被甩了，我来八卦问你，你会开心吗？”
施新语被许梨说得哑口无言，呐呐地道歉：“对不起，我不会了。”
“下不为例，”许梨爽快接受施新语的道歉，又拿了一盒珍妮曲奇放到施新语桌上，轻声哄她：“我话说得重了点儿，这盒曲奇给你当赔礼。”
施新语不快瞬间烟消云散，捧着曲奇盒笑看着许梨：“谢谢梨梨。”
许梨轻挑眉梢：“谢什么谢，我们可是一家人。”
气氛恢复如初，四个女生有说有笑，很快到了下午上课时间。
施新语是学生会宣传部干事，临时接到通知要开会，关山月下午没课，最近在备战六月的英语四级，和她一起从寝室离开。
赵泠朵在床上吃着曲奇看《步步惊心》，不经意间一瞥看见许梨换了衣服要出门，好奇地问她：“又谈恋爱了？”
许梨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菜市场买菜呢，分手了立马找下家？”
赵泠朵下意识接话：“我哥出国没三天，你不就和隔壁班体育委员在一起了吗？”
许梨涂抹口红的动作一顿，抬起一双没有温度的美人眼看向赵泠朵：“有吗？”
赵泠朵对上许梨的视线，正在咀嚼的曲奇卡在嗓子眼，呛得她咳嗽声不止：“……咳咳…梨梨，我错了。”
那人名字是许梨禁忌，提不得，也说不得。
“看你的电视剧。”许梨懒得和她多计较，化完妆，拎着袋子要出门。
赵泠朵喝了一口水，脸颊因为咳嗽浮起两坨绯红，嘶哑着声音问许梨：“你这是要去哪？”
许梨答：“我请假半个月，回来怎么也得去老李那儿报个道。”
老李全名李彦君，是日语1班的辅导员，也是许梨母亲高中同学。
许梨在女强人许女士的影响下，小小年纪就很通人情世故。
用赵泠朵的话来说，许梨那张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赵泠朵哦了一声，又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巴巴看着许梨，和她撒娇：“梨宝~”
“说人话。”许梨被赵泠朵故作嗲嗲的语调，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赵泠朵嘿嘿一笑，说：“老李办公室紧邻东大门，对不对？”
许梨挑眉：“所以？”
“所以梨梨宝贝能不能顺便帮你可爱漂亮的小朵朵去lawson买一盒草莓巧克力呢？”
“我不白人跑腿。”
赵泠朵：“下次你逃课，我帮你答道。”
“成交。”
许梨爽快同意，提着给老李的礼物出了门。
-
许梨把给老李的礼物送到后，又听她絮絮叨叨许周华前两天打电话来询问转系一事，就许梨学业问题又聊了许久，到了傍晚才把人从办公室放走。
立夏之后，天就黑得晚了。
许梨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火红晚霞在天际大面积铺开，金色余韵被高矮交错的楼幢劈开，光线四散，蔓延至灰白水泥台阶。
lawson便利店开在南大东大门对面的商业街，许梨绕过教学楼前的人工湖，打算抄小树林近道去东大门。
树林里很安静，只有许梨踩过铺在青色鹅卵石上的碎叶声响起，她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清冷的嗓音：“您哪位？”
许梨停住脚步，抬眼看过去。
小树林里栽种了不少法国梧桐树，枝桠交错，树叶绿得发油，树冠遮天蔽日，挡住天际一轮橘红夕阳，也遮住许梨视线。
距离隔得太远，许梨看不清楚，只能勉强看见远处梧桐树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站。
女生在听见面前人说完这句话后，声音透露着不可置信：“薄弋，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高一和你同班的戚禾音，你以前还给我讲过数学题，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薄弋面无波澜，连余光都没分给眼前人，语气疏离：“抱歉，不记得了。”
许梨微挑眉，眼底透着兴奋的八卦，都是老熟人啊。
一个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戚禾音，另一个是令她最近都心情烦躁的臭薄弋。
瞧这眼前情景，就是典型八点档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狗血偶像剧情桥段。
看热闹这种事，许梨最在行了。
许梨没一点儿偷听的心虚，直接走到离两人最近的一棵梧桐树下猫腰蹲下，捧脸津津有味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戚禾音家境优渥，长得又漂亮，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大小姐，唯独在薄弋这里吃了闭门羹。
小女生的自尊心叫戚禾音瞬间红眼，手指着自己身上剪裁合体的旗袍，咬唇委屈望着薄弋：“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一直记得你，我听说你外婆开了家旗袍店，这身旗袍就是她给我做的……我觉得很好看，一直想去感谢外婆，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陪我一起？”
这话完全是在明示薄弋了。
薄弋面色不改，言语冷淡又疏离：“谢谢您的光顾，如果要感谢的话，您可以自己去旗袍店。”
在一旁的许梨听懂了薄弋的言外之意，旗袍是我外婆给你做的，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呐。”许梨内心感叹。
这不是许梨第一次撞见薄弋被女孩表白，高中两人关系还好时，她就见过邻校和她齐名的一朵霸王花把放学的薄弋堵在校门口。
在众目睽睽之下，霸王花拉开一张横幅，上书写——南城九中高二八班的薄弋，做我男朋友吧！
彼时的薄弋看都没看一眼，推开看热闹的人群，神态镇定从女生身边走过：“请让一让，你挡路了。”
把威风凛凛的霸王花给气得当场落泪。
说来薄弋那张脸的确长得好看，他学习成绩又好，在高中时就不乏追求者，偏他好似无情无欲，整日兼职点、学校、家三点一线，活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长此以往，各大高校盛传一句话：“清心寡欲似神明，当属九中薄校草。”
戚禾音和薄弋高一同班，大学也同校，自然知道这一点，可她显然对自己有种迷之自信，觉得薄弋拒绝自己一次，不会拒绝第二次。
“学长，您真的不陪我去吗？”戚禾音抬起通红的眼，眼神含羞带怯，眸底还闪烁着一点泪光。
饶是在旁的许梨看不惯戚禾音，看见这幅美人落泪害羞图，也忍不住心软了。
薄弋不愧是薄弋，一点儿也没被眼前美人垂泪所影响。他神色淡漠，冷冽嗓音透露着一点不耐：“同学，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要走。
戚禾音自己也觉得尴尬，就没再出言挽留，只是脸色失落哦了一声，不经意一瞥，看见蹲在不远处树下当蘑菇的许梨，惊愕叫出声：“许梨——？！”
向远走了两步的薄弋也转眸看过来，树影为他眉眼覆上一层阴翳，他逆光而站，身形挺拔而清隽。
许梨揉了揉蹲麻的小腿，在原地蹦跶两下站起来，抬头正好对上薄弋投来的视线。
他目光很沉，眸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眼眸漆黑又深邃，像一汪望不尽的幽潭。
偷听被抓包，许梨没一点儿胆怯，还勾着挑衅的笑容和薄弋打招呼：“晚上好，你们刚才的表演，演得真不错。”
薄弋没说话，无声注视着许梨。
许梨毫不怯弱，瞪了回去。
两人就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静静地凝视对方。
同时，眸底浮现彼此倒影。
清晰分明。
“许梨，你…你都看见了？！”戚禾音哆嗦着嘴唇，尖声质问许梨。
许周华和戚禾音父母生意上有所往来，许梨和戚禾音又是同龄人，难免被长辈拿来做对比。
只是一个是老师家长的眼中钉，另一个是人人口赞的好学生。
许梨和戚禾音从小攀比到大，除了外貌、家世优胜一筹，其他时间都被拿来当做戚禾音的反面教材。
这还是许梨第一次看见戚禾音如此出糗，不由得笑出了声：“看见了，只是和你认识多年，没想到我们戚大小姐原来是颗深情种。”
她又转眼看着薄弋，眼神促狭：“可惜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戚禾音在许梨面前一直是优胜者姿态，从没如此丢脸，不顾还有心仪的薄弋在场，出声嘲讽许梨：“你这一年来谈男朋友无数又怎么样？元野在国外潇洒，可见他当年只是和你玩玩！”
薄弋听见“元野”二字时，余光转向许梨。
许梨眼底笑意被冷冽代替，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重重摩挲纹有“somnus”字母纹身的右手手腕。
他知道，那是许梨和元野的情侣纹身。
薄弋垂下眼，平静黑眸掀起狂风骤雨，只一瞬归于平静，却像暴风雨来宁之前的寂静假象。
戚禾音察觉许梨动作，眼底讥嘲越甚，语气也愈发刻薄：“还留着情侣纹身？真丢脸呢，不知道在国外的元野有没有这玩意儿洗掉。”
“关你屁事！”许梨呛了回去，“我再丢脸，也比你上赶着倒贴，别人都不知道你是哪根葱强。”
“你——！”
戚禾音想找薄弋帮自己解释，一转头发现薄弋虽在看这边，可他眼睛、余光都只容下一个许梨。
许梨轻挑眉梢，唇角嘲讽弧度加大：“我说错了？”
戚禾音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狠瞪一眼许梨，踩着高跟鞋，蹬蹬地向两人相反方向跑远。
许梨扳回局面，好心情目送戚禾音背影消失在小树林里，转身准备离开，发现薄弋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这会儿，对上薄弋的目光，许梨后知后觉有点心虚，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小薄老师，你还不走吗？”
薄弋安静注视着许梨，视线从她故作轻松的脸缓慢向下移，细长的睫毛，红艳艳的嘴唇，最后停留在她细瘦伶仃的腕骨纹身上。
良久，他移开了眼，冷不丁地问：“墙角好听吗？”
“……”
就知道他要秋后算账！
旁人眼里的薄弋是清冷淡漠的高岭之花，只有许梨知道这人有多爱记仇，只要叫他逮着机会，就会狠狠报复回来。
高二那年放元旦，许梨和朋友跑去星城参加跨年演唱会，忘了和薄弋一起去图书馆自习的约定。
等许梨从星城回来后，从刘妈口中得知元旦三天假期，薄弋每天都会来许家，从早等到晚。
无论她回不回来。
许梨内心有愧，难得放低身段哄了薄弋许久，见他松口原谅她，她便没把这事再放到心上。
直到期末，许周华向薄弋询问许梨学习近况，这人假公济私加重学习任务，导致许梨所有休息时间都被占用，完全没法和狐朋狗友厮混。
后来许梨才知道，薄弋的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润清冷，他骨子里刻着狼性的狠厉，对于不确定的事和人极有耐心，只要确定目的，就会给予对方狠命一击。
现在两人早没了所谓的“师生”关系，许梨想不到薄弋还有什么手段来报复她。
许梨抬起眼皮，毫不惧怕直视薄弋的眼睛，反问道：“我和周林凯的墙角好听吗？”
她指的是上个月在十六巷酒吧，被薄弋撞见自己和周林凯亲热的事。
薄弋没搭腔，目不斜视看着她。
许梨见薄弋没说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爱听墙角呢，也是小薄老师你教得好。”
“你说是不是？”她狡黠弯起眼尾，抬头去看薄弋，倏地愣在原地。
清瘦少年站在树下，无声凝视着她，眼神无言，眸底却燃起一团汹汹烈火，像要把她燃烧殆尽。
许梨每一次被薄弋用这样的眼神注视，就感觉自己像被野狼盯住的猎物，凉意从脊骨爬上头皮，让她呆滞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许梨。”薄弋轻声叫她的名字，语气平静，眼神却骇人。
像在夜里蛰伏已久的野狼终于向猎物伸出利爪，要将她拆骨入腹。
许梨终于想起自己后来为什么远离薄弋，她恐惧薄弋用这样不带掩饰的病态目光看她。
她自由散漫惯了，最讨厌束缚。
而薄弋燃烧着汹涌情潮的眼神，就像无形的枷锁，会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再窥不见一点儿鲜活的阳光。
许梨胸腔的心脏狠狠跳动，她扶着树根连连向退，想要再当一回逃兵。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下一秒手腕被大力扯住，将她拽回了树下，娇嫩肌肤撞上坚硬树身，从肩胛骨传来的痛意疼得她皱眉怒道：“薄弋——！”
薄弋单手将许梨双手反扣在头顶，目光从她飘逸不羁的字母纹身掠过，落在她因为生气涨得通红的脸上。
她气得眼尾发红，秀气的鼻尖微皱，连眼角那颗泪痣也变得生动起来。
许梨被他盯得怒火丛生，咬牙切齿骂道：“你他妈发什么疯？！赶紧松开——！”
薄弋没说话，用另一只手为她拂去肩头落叶，动作温柔。
许梨抿紧唇角，怔怔看着薄弋动作。
从那次不欢而散后，她再没和薄弋联系过。
一方面是因为有了元野陪伴，另一方面是记恨薄弋失信和自己的约定，和他单方面绝交。
许梨想不通薄弋这两年经历了什么，变得比和她闹翻那天还要吓人。
薄弋低头，略凉的嘴唇贴上许梨耳廓，呼吸间喷洒的鼻息湿热滚烫，烧得许梨薄嫩肌肤瞬间红了起来。
许梨有些走神，抬起细密黑睫去看薄弋。
薄弋低眸看着她，眼神凛冽得犹如出鞘的利刃，直逼人心：“还想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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