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腐朽玉龙
“咵——”
一只急速飞翔的白羽黄鸟从空中坠向一艘中型的龙船甲板，撞碎各种物件、掀飞碎裂木板，划过的甲板上满是翻飞的羽毛和血迹，那位原本乘在鸟背的骑手挣扎着站起，但很快就有锋利的枪刃架在他脖颈上，让他停下动作，冰冷的感觉沿着肌肤传来，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老实点。”说着，几位船上的军士用绳子将他绑起来，然后强制灌下某种散去魔力，让人昏沉的药剂，才将他押入船中的牢房中。
天空中的战斗仍在继续，但目前还在飞翔的白羽飞骑已经越来越少了，他们都是序列5以上的精锐，若是在民间每个都是一方受人尊敬的高手，但在如今两方的交锋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炮灰，随意的折损和陨落。
在没有这些白羽飞骑的掩护后，昆仑玉庭的上门弟子虽然还有约400人在空中游走，但处境也很是艰难，得不时的保持高速的游走，不然就会被那天空中不断闪过的青霄疾电汇聚贯穿。
眼看着形势不利，为头领的四位昆仑玉庭‘仙官’带着人且战且退，不断远离龙船舰队的位置，然后消失在远方。
追逐一阵后，谷烈也让人停了下来，目送着对方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
“整顿战舰，继续向云门山进发。”
“是。”随后天空中的龙船战舰重新排列，一些受损严重的则排在后侧，并重新分配人员，以均衡各船的需要。
回到旗舰后，谷烈进入船中议事的大厅，和一同来的众人讨论起之后的事情。
“这次伤亡如何？”谷烈坐下后，第一句就是问此。
“伤亡很小，也就开始那会手忙脚乱，让对方的上门弟子占了不少便宜。”其中一位穿着蓝银轻甲的钦天师回答，他出自焚香观星府，如今也是舰队的副官，兼任一些指挥。
“刚才的交锋中，我在后方细数了下，昆仑玉庭那边出动了约10位八阶的登临境仙官，500名七阶真传弟子，其余就是5-6阶的白羽飞骑了。”
“看来对方很谨慎呀，连六阶的上门弟子都没派出来。”
“应该是不想伤亡太大吧，毕竟六阶也一般都是精心培养的内门弟子了，而空战并不是每派都擅长的。”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微微摇头，她来自凝紫照夜宫，如今也是同行的核心成员之一。
“根据之前我们的估算，昆仑玉庭的八阶登临境成员约有70-80位，毕竟是十二家上门的联合，不可小觑。”
“至于七阶的真传弟子，或有八千到一万，这个数目也很恐怖。”
“虽然昆仑玉庭不太可能将全部人员都集中在云门山，但我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对方可能出动近50位八阶登临境的高手，七阶真传弟子也可能上五千，这是极其恐怖的力量。”
“七阶的真传弟子近五千……”听着大厅中在座的一位老者摇摇头，为之感概上门的强大，他是出自回禄洲的一家洲郡派系，因为擅长工匠工艺而被招入龙船舰队，派系内实力最强的掌门也才堪堪晋升序列7而已，而如今上门对阵中，序列7却连个名号都没有。
“上门大派不同一般派系，不仅有着极其完整的传承，数百年的各种资源积累还有洞天秘境的辅助，确实是占据了很多便宜。”老者身侧不远的一位剑眉英目的男子回答，他出自朱湛火炼原，也是赤凤嫡传之一。
“这次陛下召集了西南诸洲八家上门的成员联合，我们虽人数少于对方，但有龙船的辅助，也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此刻另外一位手指粗壮，身材魁梧的男子开口，他来自龙树血竭宗，如今正是派中仅次于掌座的存在。
天下英杰何止一二，在洛兰希尔逐渐建立崭新的王朝或者说国家后，各方投靠的势力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强大的角色，其中大多出自各大上门，也有一些自学成才的奇才怪才，让人始料未及。
他们当中有的实力不弱于上门同阶弟子，有的在其他偏门上极其擅长，有的精通术数，有的擅长缴文笔墨，有的擅长工程设计，有的精通炼丹炼火之术等等，让人不禁奇怪，曾经金雀花王朝在时，这些人都去哪了。
“并非那时不肯出，而是不能也。”当洛兰希尔问其中一位时，他是如此回答。
社会的构架中位置是有限的，当别人已经占据，另外其他人即便有着才华也无处施展，就是如此，更何况这些人当中大多无权也无势，自然是难以获得资源。
比如那位精通术数之人，若是用于国家财政经济的计算和规划，肯定是位好手，但正常情况下，王朝这样的职位肯定是出自春官司的高阶官员，哪里会让一个来历不明，毫无资历的人上呢。
其他也是类似，工程设计虽然不错，但没有十多万的人力和资源调配，再好的设计也仅能停留纸面，炼丹炼火之术也是如此，珍稀的药材贵重无比，又有哪个能小派支撑供养的起，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出佳品，而无法引发惊讶。
在这龙船船舱的大厅中，如今不仅有八家上门的成员还有不少国家新接纳的奇才怪才，比如刚才开口那位老者，就在龙船的建造中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方法，使得建造速度大大提升，而还改良了不少结构。
为了这次东征能快速解决昆仑玉庭的问题，洛兰希尔为舰队中配给了各种人才，有的适用于谈判，有的适用于探测虚实，有的精通龙脉望气之术，还有的极擅纵横捭阖之术，适用于劝降和招纳沿途的洲郡，并为之后的安抚做准备。
有了这样充足的人手支持，谷烈有着充足的信心，能带领舰队平定这昆仑玉庭之乱。
'若还是不行，恐怕就让洛兰看笑话了。'他听着大厅中众人的分析和讨论良策，心中暗自想着。
以前那位温柔乖巧的师妹，如今居然成为了连自己也要仰望的大人物，这点他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适应。
在缃羽派中，最了解洛兰希尔的或许是堇华，而谷烈即便也接触过一段时间，总归还是不多，所以当他在秋暮铜龙谷听到这位师妹接手缃羽派时感到很是惊讶。
直到今天他才慢慢明白当年师尊临走前交代他的事情。
“对于新入派不久的洛兰，虽然你还未与她相熟，但一定要与其好好相处，多多照顾她，假以时日，她会是我派长久的依靠和萌阴。”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相信，这其中自然有你不知晓的原因，你只需要这样做就是了，以后自会慢慢知晓。”
缃羽派上一代的掌座清羽上仙在辞世前，曾与派中几位主要的弟子都有过交代，那时洛兰希尔还未展露自身的特殊天赋，谷烈虽然听说洛兰希尔的名字，但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此后，才逐渐注意起来。
“看来师尊很早就知晓洛兰的身份了啊。”谷烈心中感概，派中的不少秘史，他也是听堇华讲述才知道的，前代长辈为了少些纠缠，刻意没让许多事情公开。
日落近昏，随着数百艘龙船飞越宽阔的黄海，远方的海天交接处渐渐能看到隐约的连绵群山，那是位于正东风方向，也是如今夜幕渐渐拉开的地域。
晚风轻拂，在临近云门山不远后，龙船前进的速度反而降了下来。
为了对即将到来的恶战准备，船上开始了丰盛的晚餐，并开始提前准备各种火器和各种一次性的强大宝物。
如此，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星斗满天，这支龙船舰队，才重新提速，向着东方驶去。
……
此刻，云门山。
这座自古以来的名山上，汇聚了来自昆仑玉庭各大上门的弟子，他们如一片片云朵般，站在山底、山腰、山顶的各个平台，吟唱之声和焚香之烟不绝，法阵延绵不息，通向周边的群山。
除却最中的云门山，其他的山峰山腰上，也站着一位位白袍的修行者，他们都是昆仑玉庭的弟子，这些人汇聚在一起，点燃的灯火将黑色的大地缀亮，星星点点漫山遍野，异常壮观。
随着他们的吟唱结印，施法引动，方圆十多公里的天空大地，狂风飞舞，树枝摇晃，玛娜和魔力在夜风中汇聚凝萃，有如万千萤火虫升向夜色高空。
“琅嬛清池，圣人遗训，玉门云山，启——”
随着那山间的萤光汇聚，云门山顶的那颗岁年千年的古老紫榕树再次绽放出朵朵鲜花，其花香四溢，浅粉的花瓣飘散入空，然后散入下方的山崖，落入夜色中的黄海之中。
惊涛拍岸，潮水的声浪在夜风越来越大，一种莫名的悸动在这群山间回荡，而感知到这悸动后，山间的吟唱之声越来越烈，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一阵哗啦的水花声中，一个残缺不堪，有着几分丑陋和扭曲的翡翠玉龙慢慢从悬崖山下爬起，它由古老浑浊的青色玉石组成，其中四脚已经少了一只，头上的双角也被斩断了一根，下巴漏风，其中还残留着黑色淤泥，滴着湿漉漉的海水，带着些许腥臭之味。
看着现身的古老玉龙，在场的昆仑玉庭仙官们有的激动，有的厌恶，有的恶心，有的平淡，还有的有着几分期待。
随着这玉龙缓缓地爬上云门山，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的接近那棵古老的紫榕树，然后缓缓的缠绕在紫榕树上，有如巨蛇一般，一口一口吞咽着树上结出的珍稀果实。
“这龙就是古册记载的那清池玉龙吧，如今既然成了这副丑陋模样。”十位巡天官的其一看着慢慢摆头，似有惋惜也有些失望。
“没错，这就是当年圣人所乘的翡翠玉龙，据说曾经游历天下，不过后来在与妖龙的争斗中身受重伤，后来圣人便将其埋在这云门山下的黄海之底。”
“如今勉强将其唤醒复活，虽无法长久，但也勉强有着九阶顶层的实力，就让其发挥最后一点作用吧。”
“还真是恶心呢。”一位带着白月头冠、银丝长绦女仙官眉头皱起，口中直言。
“是很不好看，可如今哪里顾得上好看。”说着这位巡天官叹息一声，挥手间，海水席卷而上，在空中有如细蛇游走奔向那紫榕树和玉龙，不断冲刷着那腐烂而满是污泥的身躯，直到整个玉龙变得剔透清亮，这才将海水散去，落在地上。
这时，天空的一角，数百艘的龙船已经慢慢接近了，那螺旋桨的轰鸣和尾部浅红的喷流打破夜色的宁静。
随着呜呜的风穿过那满是漏风的龙口，玉龙发出空洞长鸣，山间站立的这些昆仑玉庭修行者有如万千萤火一般，摇曳着分成数个部分飞向天空。
清冷的笛音在海边响起，水浪在曲声中越发急切，其逐渐扭曲，形成巨大的海蛇模样，在狂风中螺旋升起，张牙舞爪，蛇头直直的凝视远方到来的龙船。
随后天空上，昆仑玉庭修行者在玉龙的开路下，紧跟其身后，似万千的萤火光点般，扑向那飞来的龙船战舰他们在飞行中，不断变幻方位，犹如海中的鱼群，在星空下闪着无数光点。
随后这些雨滴光点蜂拥的扑向那略显单薄的三百多艘龙船，和巨大无比的罩子般，将其淹没。
在甲板上，看着迎面而来的这无数身影，谷烈冷哼一声，然后下令。
“启动，灼日缃羽阵。”
“是，开始充能中。”
说着主要的几十艘大型龙船都慢慢停下速度，开始充能，龙船正中的舱门慢慢打开，八角的主炮在黑黝黝的夜色中慢慢露出真容，而这时，昆仑玉庭的前锋成员已经落向了甲板。
撕杀开始了。
尽管在接触中，龙船用一侧的青霄疾电消灭了不少敌人，但对面胜在数量多，牺牲少部分就开始了近距离弦战，两方开始在甲板上撕杀，就连下方充能和瞄准的人员也心中忐忑起来。
天穹上，谷烈化身的八目金龙和那玉龙缠斗，破碎的玉石和灼热金属不时从天空坠落，砸起点点水花和火焰。
下方，成千上万的昆仑玉庭修行者有如蝗虫过境一般，直接和甲板上驻守的弟子交战起来，刀剑碰撞的声音不息，也有一些地方满是血迹和残躯，受损的船只在风雨中摇摇摆摆。
眼看这数量占压倒优势的昆仑玉庭成员就要淹没舰队的大小船只，甲板一侧的铜管中响起一阵急促的宣读声。
“充能完毕。”
临时指挥的这位副官狠厉大喊，随后，各个龙船主炮前的空间似乎是震荡收缩了下，似无色的涟漪传向远方。
“放！”
宛如一声怒吼，炸响整个天穹。
赤红的火光自船身的主炮喷出，宏伟的粒子光流将夜空短暂映亮，绚烂无比。直接将拦在路途中的昆仑玉庭成员消灭，随后去势不减的飞向海边的群山中，将数百米的林地化为灰烬。
玉龙悲鸣，万仙结阵，一块又一块玉石因为龙船主炮的冲击，从翡翠玉龙原本的肢体上坠落。
星空夜半，火红的光焰不时将天空短暂照亮，而后露出那漆暗夜色中一个个熟悉和陌生的面孔，他们皆是上门弟子，也或许曾经认识，但如今既然分为两派，就要在这夜色中各自为战，死斗不息。
一时剑如雨下，红莲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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