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龙战于野
玉章山的红香木宫殿中，洛兰希尔坐在空旷的大殿中，身后是高大如孔雀开屏的镂空木雕，凤凰美丽和火焰的绚烂在这雕刻中栩栩如生，那大殿背后的夕阳余辉穿过墙壁的小孔从木雕后方照射而出，其染红的霞光将大殿内的映满，椅背后的凤凰也振翅欲飞。
坐在这玉座上，洛兰希尔缓缓睁开眼，眼眸中还有未散去的些许光华，她刚刚从列尔乌留下的繁多信息中醒来，其中详细讲述了黄昏时代的历史和人类发展轨迹，在那个思想和技术百花齐放的时代，人类对未来的想象形成了不同的分支，而且渐渐走上陌路。
虽然之前也从一些记忆装置或者王冠中获得残存的信息，但都算不上完整，毕竟‘机械议会’才是黄昏时代最后的胜利者，他们记录和留下的东西也是最多，再加上‘追溯之云’补充和完善，列尔乌留下的信息格外的完整和详尽，让洛兰希尔知晓了不少历史中的细节。
一开始的时候，机械议会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强大，电子AI和机械技术其实各家都有，只是不像机械议会这般极端罢了，而后在崛起过程中，也不是一开始就与所有派系开战，中途也有过数次联合和停战，直到后来所有人都意识到如果任凭机械议会的扩张，必然会导致其他人都不再有生存空间，所以才联合起来。
战争中起起伏伏，期间各家也在奋力的追赶，就如共鸣系统，最早也不是‘生命之树教派’首创，而是深海联合开发出来的，原初之心其实是很小的派系，但人缘很好，和不少派系关系都很融洽，也是通过各种方式才获得了至关重要的四位原初。
巨龙的开发和创造在‘生命之树教派’内部极受欢迎，甚至还分裂出去过一个派系，名为‘愤怒之龙’，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后来又重新被‘生命之树教派’吸纳。
‘机械议会’在升起‘太阳王冠’和‘月亮王冠’后，变得空前强大，而那时他们甚至能侦测和寻找到散落在银河系的‘深海联合’成员，只是在当时的他们看来，‘深海联合’已经完全构不成威胁了，而在极其宽裕后，‘机械议会’中某些成员甚至提议给予‘深海联合’一些资助，并得到了通过。
与银河系中其他种族的接触中，‘机械议会’获得了很多新奇的知识，对世界的本质也有了更多的认知，这后来也隐隐成为创造星辰王冠的基础。
辉煌时代虽然表面上只持续了一百多年，但其中技术的飞跃，和发展之迅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是因为艾竭卡之海内的超越者们挣脱了身体的束缚，思绪的速度远超现实，而这一百多年如果换算成现实，恐怕有着数千年，这也是为何当年人类攀上的高峰‘神翼之阳’在数百年后，依然无法企及，绝大部分流失的技术也难以还原。
脑海中那令人震撼的画面和场景慢慢散去，洛兰希尔缓缓从座椅上站起，渡步到大殿之外。
此时正是晚风吹拂的时刻，从玉章山巅俯瞰大地，不少百姓从田野间返回住处，炊烟袅袅，一片田园牧歌的和谐场景。
很难想象，这是曾经那么辉煌过的一个种族。
洛兰希尔的手指握在围栏的玉石上，感到些许冰凉和坚硬，满怀的心绪在秋风中渐渐散开，然后重新恢复安静。
‘当一个人承担起某种责任时，就会变得强大起来。’这句话常见于为母则强，为父则强之类的，对于自己的遭遇他们或许轻松忍让，但对于自己关爱之人的遭遇，就无法那么平淡的看待了，这种责任会促使某些人做出改变，并且能够忍受更为艰难的考验。
如今，‘神翼之阳’的余辉渐渐散去，洛兰希尔作为可能也是唯一最后目睹这余辉的成员，她感到一种略为沉重的使命渐渐落在身上。
这样的感觉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从当年系统中解明她的来历开始，萌发于从教会获得的过往历史，迸发于那夜升起的宏伟王冠，而后延绵至今。
洛兰希尔静静的站在这高台的雕栏玉砌旁，看着远处的夕阳一步步沉入地面，直到一片漆暗的夜幕来临，点点星光点缀天空。
————
遥远的东方。
星空下的夜空中，数百艘浮空战舰穿行在冷冷的风中，帆桨偶尔挥动，带来轻微的声响，其中几艘领队的龙船上悬挂着一盏盏明暗变化的灯笼，在夜空中指引着后方的船只跟随，整个船队很是静谧，但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也在船中成员心中回绕。
深夜慢慢过去，东方如鱼肚既白。
在驶离河岱洲之后，下方是广阔而清澈的琥珀之海，其中的液体金黄透明，清澈无鱼，也无水草，能看见水下那岩石的板块和沙粒，这里就是黄海，东方大陆百姓心中的‘仙境’，传说凤凰就居住在黄海之中的山上。
还进入这黄海的天空不久，战舰上的人员就发现了远处海面上零星的船只，虽然没有旗帜，但很难不怀疑是昆仑玉庭的侦查海船。
在收拢怀南王的势力后，昆仑玉庭自然也拥有了驰骋黄海上的舰队，这只舰队船只众多，其中有曾经东山世家门阀们的船队，也有昔日王朝所属的海上战舰。
点点星火自海面冉冉的摇曳升起，然后绽放，向远方传递着信息，同时他们的示警也被天空上的龙船舰队看在眼里。
“需要将他们击沉吗？”甲板上，腰间按着铭刻长剑的舰长来到如今舰队的指挥者身旁，这位环抱着胳膊站在冷风的身影，格外高大和威武，身后的金龙披风烈烈翻动。
“不用管这些，继续前进。”他的声音浑厚无比，目光凌厉的在海面上扫过。
“是。”随后龙船上悬挂的灯笼闪烁，示意一切照旧，直接向着昆仑玉庭的总部，也就是东山云门的所在前进。
待身后的人离开后，这位壮汉嘴角微微一裂。
“如果是我，自然是要轰上几发，出口恶气，不过洛兰师妹既然交待了，就绕过你们这些小蝼蚁吧。”龙船上那悬挂的灯笼从高高的地方照向他的侧脸，映出其轮廓分明的脸庞，其正是缃羽派新生代的三杰之一，谷烈。
自从洛兰希尔重新统合缃羽派后，就去秋暮铜龙谷拜访了这位师兄，让其化解了和堇华师姐的矛盾，其实两人当年也并非不可调和的冲突，谷烈出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连累缃羽派，这样大吵一架断绝关系，分裂变弱，反而能打消外人的疑虑让缃羽派不再为王朝所忌惮。
相比较为温和的堇华和洛兰，谷烈可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人，他在洛兰希尔还未登山前，就游走天下，去各大上门拜访切磋，名气很大程度上是打出来的，其中虽然大部分比试和气，但也有一些派系拉不下脸，心生嫉妒和厌弃的人，但依靠着交游甚广，实力强横，谷烈总是能全身而退。
缃羽派的龙船建造期间，洛兰希尔就考虑过让谁来统领舰队，虽然她自己的身份最合适，但总归是精力有限，而派中除她以外，最合适的也就是谷烈这位大师兄了。
这一批龙船战舰的成员大多出自回禄洲和鹓鶵四派，其中又以缃羽派居多，谷烈不仅是在缃羽派内部有着威望，鹓鶵四派中也不少人崇敬他，其中以秋暮铜龙谷最甚，可以说，要是洛兰希尔一直没有回来，谷烈说不定还能接任秋暮铜龙谷的掌座之位。
时间慢慢来到中午，经过舰队一天的全速航行，如今他们已经步入黄海的中部，如果继续保持这个适度，大概半夜的时候就能抵达云门山。计划是这样的，但看着天边那逐渐显露的流云和身影，似乎也不会太顺利。
昆仑玉庭的成员抵达了。
白绒枭羽的飞鸟成群结队，其单个有两人大小，上面乘坐着身穿白色布甲的骑军，看样子应该是曾经的东部边军。他们骑乘的大鸟名为黄鸟，鸮首而白羽，因在黄海周围常见而得名。
这样的白羽飞骑虽然战斗力不如王朝的龙骑，但作为战力的补充也是相当不错，胜在培养容易，数量也多。
背对着逐渐升上天空的冬日太阳，约为五千的白羽飞骑遮蔽大半天空，冲向这跨海而来的龙船战舰，其中还有着不少昆仑玉庭的上门弟子隐匿其中，在这些飞骑的掩护下，向龙船靠近。
旗舰甲板上，谷烈看着海面上空出现的这些敌人，眼瞳中非但没有意外，反倒是战意昂扬，正好用这些人来验证龙船战舰的实力。
“放缓速度，升赤羽长帆，行火凤覆天大阵！”
“喏！”
一声令下后，前方的龙船战舰张开两侧如鱼鳍的帆桨，船尾喷出的无色焰流渐渐消退，速度慢慢下降，帆桨上开始布满红霞的光华。
热浪在耳边翻滚，身处甲板上的成员能感受到两侧那帆桨传来的炙热气息，心中有着几分期待和忐忑，虽然相信己方实力，但第一次正式作战，总归有着几分紧张。
“放！”
随着舰首的指挥官下令，两侧的帆桨绽放出辉煌炽目的火浪，随后向前一挥，约十多艘龙船战舰一同激发，赤红的火焰奔涌而出，在天空中汇聚成燃烧的炽火凤凰，飞向前方。
火凤唳鸣，携带着燃烧的羽翼奔向前方，无数空中的白羽飞骑躲闪不及，都在空中化为火球，坠落入海。
火焰和焦糊的羽毛从天空洒落，那令人窒息的热浪有如墙壁一般让正面接近的飞骑们难以前行，有如置身于高温的地狱，只能挣扎着从天空急速下坠，以避免被肺部那灼热的气息烧死。
首次交锋中，昆仑玉庭就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飞骑，而其中隐藏躲闪的上门弟子也显露出来，皱眉看向这悬浮空中的龙船战舰。
眼看正面进攻不利，昆仑玉庭这边的成员紧急散开，剩下的飞骑也化为零散无比的个体从飞向四面八方，然后尝试从四面八方的其他角落进攻这些龙船。
谷烈在旗舰上看着这一幕缓缓摇头。
“你们能想到这点，我们自然也会有准备。”
“青霄疾电，准备。”
“是！”
龙船战舰的两侧升起一面面青霜雪白的银镜，而后一位位真传弟子站这些镜子后，将其对准天空中那些高速游走的敌人，闪耀的电光在镜面中汇聚，然后激荡射出，有如闪光一般，转瞬即逝。
天空中，青色的疾电不断闪现，飞翔着接近的飞骑也挥舞着手中那锋利长刃斩向龙船战舰的帆桨，身下的黄鸟喷吐着白色的烈焰，在掠过龙船的侧弦时沿途浇下，点燃龙船上的物件和人物，一片混乱中两方的上门弟子刀剑交错，在天空和甲板上交战，不时有人从云端坠下，落入下方的琥珀黄海之中。
这样激烈混乱的场面持续了数分钟，而后龙船上的那些掌握青霄银镜的成员逐渐熟悉手中的这件法器，青色的疾电的命中率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白羽飞骑在战斗中被电焦，坠落黄海。
天穹的最上，一只八目狴瞳的金龙驰骋游走，金色的粗大的鳞片折射着闪耀的光辉，其身侧伴飞着三颗有如小型太阳的金色球体，其中好似金属融化的液体汇聚，不然翻滚着，绽放出惊人的高温，而与之争斗的则是四位昆仑玉庭的‘仙官’，他们持剑结印，寒冷的霜风吹拂，一片风雪中，四人剑若流光，在这金龙身侧不断穿插与之交锋。
剑锋割在那金龙的脊背和龙鳞上，飞溅起大片的碎屑，火花四溢，但始终不见血肉，仿佛这金龙乃是金铜铸就，本就不是血肉之躯一般。
谷烈在进入秋暮铜龙谷后，结合两家之长，如今的实力在八阶中也堪称恐怖，化身龙躯后，即便是面对同样上门的四位八阶对手，也丝毫不落下风，愈战愈勇，金龙的獠牙在空中狂舞撕咬，咬碎对方那挥斩的夺目玉剑，而身上那残破的豁口和伤痕，也在战斗中不断愈合，有如铜铸一般。
这正是上门秋暮铜龙谷传承的秘术，近乎不死不灭的铜龙之躯。
天坠炽火，灼金入海，剑自烟霞中出，而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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