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斯德哥尔摩情人(五)
安愿最近时常觉得,在育儿方面,荆复洲比她热忱的多。
当然,这热忱里偶尔也带着点私心,就好比今天安愿睡醒了午觉,下楼就看到客厅里摆着的游戏机。游戏机款式很老,八.九十年代的电影里倒是常见,伴随着荆复洲的手敲打在上面,便有劣质的音效炸响在客厅。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淘来了这样的古董,安愿沿着楼梯下来,站在荆复洲身后静静的看他玩。她小时候没有玩过这种东西,眼看着荆复洲的手飞快移动,屏幕里被他操控的人就华丽的飞出一脚将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安愿觉得有趣,歪着头站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荆复洲回头看了看她,眼睛又回到屏幕上:“睡醒了?”
“我也想玩。”安愿的手轻轻搡在他的肩上,荆复洲“哎”了两声,眼睛还黏在屏幕上不错分毫:“别动别动,马上赢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游戏机前倒像个孩子。安愿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靠近了一些也看着屏幕,哗啦啦的特效晃的她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荆复洲控制的小人往后仰倒,伴随着拉长的“KO”声音,游戏结束。
摸了摸鼻子,安愿有点不好意思:“是因为我打扰你所以输了吗?”
“说什么呢。”荆复洲拉过她的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他坐的不高,腿微微曲着,安愿的脚尖还能碰到地面,所以也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荆复洲手揽住她的腰,右手去碰游戏机,那幅沉迷的样子让安愿忍不住想挖苦他几句:“你都多大了,还喜欢这种东西。”
“这是给孩子买的,我先替他熟悉一下操作。”荆复洲说的面不改色,在安愿明显不怎么相信的目光里笑着重复:“真的,我真是给孩子买的,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东西了,这么好玩,可惜市面上没有了。”
“有那么好玩?”安愿在一个大红钮上按了一把,“好玩的东西才不会被市面淘汰呢。”
荆复洲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又觉得惊讶:“你没玩过?”
安愿摇摇头。
“啊,看来真是有代沟。”荆复洲叹了口气,意识到相差十一岁的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这个认知让他觉出一些不寻常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看着安愿那张鲜花似的脸,他顿了顿,有些迟疑:“我是不是老了?”
安愿被他问的一愣,随即笑起来:“说什么呢,这事不应该是女人担心么,你三十几岁正是好年纪。”见荆复洲脸上还有怀疑,她微微靠近了一些,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压低了声音:“这不就是你不老的证明吗?”
荆复洲眼神在她脸上停住,她眯起眼睛说这话的样子实在勾人,有点艰难的把目光挪开,他重新去摆弄游戏机:“安愿,你又来招我,昨晚我可是洗的凉水澡。”
安愿手环在他脖子上,笑的开心,颇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劲儿,偏还不承认:“我哪里招你了,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而已。”
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荆复洲听进了心里,却没再说什么。重新开始一局,握住她的手放在游戏机操作板上:“你来一把,让咱们的孩子直观感受一下。”
“我不会。”安愿看着上面的按钮,有点茫然。荆复洲耐心的给她讲解了哪里都是什么用处,就这么抱着她看她玩。安愿尝试着玩了一把,输的很惨,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头倒是被激发出来,硬是要来第二把。
“笨死了。”第二把照旧输,荆复洲揉着她的头发轻笑,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你再输下去,孩子都要嘲笑你了。”
安愿认真的皱着眉,开始新的一局,连他取笑她都不在意,显然是真的沉迷。荆复洲怕她这么坐着难受,握住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支撑的力,就这么扶着她让她玩。安愿起初依旧在输,后来渐渐找出了门道,开始渐入佳境,等到她终于打赢了一把,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
她下意识的想要欢呼,手还没抬起来就被荆复洲握住,他皱了眉,不是很赞成的看着她:“回去躺着,一会儿再累着了。”
他总是拿她当易碎品,安愿虽然不愿意,但也觉得坐的久了,便起身站起来。她回身去拉他,却见他坐着不动,笑了笑,揶揄:“怎么了,还得我拉你起来?”
荆复洲摆了摆手,指指自己的腿:“麻了,站不起来。”
她刚刚整个人压在他腿上,这会儿身体离开了,双腿麻木的没有知觉。安愿愣了一下,他以为她是觉得不好意思,谁知道她弯腰就朝着他的腿捶了两下:“敲一敲就好了。”
那股酥麻因为触碰而朝着四肢百骸迸发,荆复洲倒吸了口气,本想等这阵自己过去,现在看是不行了。忍不住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抱怨:“你有没有良心?”
“真的啊,敲一敲好得快。”安愿手没停,也许是荆复洲脸上的表情取悦了她,她笑的比以往都欢快。很久不见她这么笑过,荆复洲抬手揽住她的后颈,报复似的朝着她肩膀的纹身位置吻了上去。舌尖濡湿的触感让安愿打了个寒颤,那块与周围皮肤不同的,疤痕下新生的肌肤被他轻轻舔舐,她握住他的胳膊,软了声音求饶:“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荆复洲舔着嘴唇笑:“不是挺厉害的么?”
“您更厉害行了吧,我就是您手掌心里的小宠物,翻不出什么花样的。”安愿这话说的明显敷衍,荆复洲却受用的很,舒展了双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着她到沙发上,他忽而想起什么,低头看她:“我后天要出国,产检让荆冉陪你去。”
安愿一愣,那句“为什么时间提前”被她咽了回去,出国的事是周凛告诉她的,荆复洲并不知道她已经知晓这件事。眨了眨眼,掩饰着眼神里的慌乱,安愿低下头,这么一看好像是跟丈夫闹别扭的小媳妇:“就偏得这个时候出国啊。”
也许是最近他们相处的太平静,也许荆复洲觉得她一个怀孕的女人不会再有以往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的戒备放松了一些,想要说些不得已的理由来哄她:“是正事,资金再不周转,等孩子出生了我都买不起奶粉。”
安愿心里有些疑惑,表面上却换了担心的样子:“……很麻烦吗?”
“放心吧,怎么样都能让你跟孩子活的应有尽有。”荆复洲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看看时间也该做晚饭,便抬脚往厨房走:“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做好了叫我吧,我去楼上躺一会儿。”安愿说着站起身,慢悠悠的上楼,荆复洲看了看她的背影,没有怀疑什么。他们的房间里也有洗手间,安愿进屋把门关好,走进洗手间,马桶旁边还放着小板凳,是她想吐的时候坐在上面的。
把小板凳拿到窗边,安愿脚踩上去,伸手到高高的窗格那里。那个窗口是用来通风的,一般情况下荆复洲不会去碰,手指摸索了一阵,她摸到自己之前藏在这里的小巧的手机。
不是智能机,只能接电话和发短信。她朝外面看了看,确定荆复洲没上来,这才按下开机键。
能联系到的人只有一个,是周凛另外一张卡的号码,并没有存,而是被安愿记在了脑子里。她把荆复洲改时间的事情发了过去,又把发送记录删除。不出两秒,便收到了回复。
“好的。如果你不想要孩子,这是最好的机会。你考虑一下,他出门之前回复我。”
安愿认真的看了两遍短信,然后删除,按下关机键。踩着小板凳把手机放回原处,她从洗手间走出来,躺倒在床上。
她的小腹还很平坦,有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微微隆起,而她却没有。手抚在上面,安愿心乱如麻,这个孩子扰乱了她全部的计划,让她变得优柔寡断。她从小没有双亲,寄人篱下的滋味再清楚不过,模糊的年岁里也不是没有怨恨,怨恨父母不能给她完整的爱,又何苦带她来到这个世界。
这种心情缠着她,让她整晚都显得心不在焉。荆复洲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不能陪她做产检而在跟他闹脾气,临睡前抱着她,甜言蜜语的哄了很久。安愿的心软下来,摸着他的头发,脸上的表□□言又止,闷闷的窝在他怀里。
“我尽量早回来。”荆复洲低声说着,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拍拍她:“睡吧。”
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像以往,想选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可今晚明显不同,她翻来覆去的换了几个姿势,还是睡不着。再翻身的时候被荆复洲用手臂锁住,他从后面拥着她,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奈:“这么点小事就睡不着?”
他当她还在别扭,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索性强硬的锁着她的腰,不许她再乱动。安愿静下来,头枕在他的胳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的思绪因为困意已经渐渐飘远,却隐约听到她的声音。
她似乎问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在她耳边嘟囔着蹭了蹭:“……什么?”
安愿却不再做声,老实的闭上眼睛。
也许是心里有愧,荆复洲第二天对她呵护备至,比平时还要温柔妥帖。安愿坐在桌边吃饭,见他在收拾行李,眼神微微暗下去,手里的筷子也轻轻搁到了桌上。
“吃饱了?”荆复洲抬眼看她:“先放那,我一会儿把碗洗了。”
安愿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这目光太深,荆复洲终于觉出哪里不对劲,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手里还拿着一件换洗衣服,就这么看向她:“怎么了?”
“阿檀,”安愿缓慢的开口,下意识的绞着自己的手指,这话从昨晚开始折磨着她,再不说出口,怕是没有机会了:“必须去吗?”
他把手里的衣服装进行李箱,很是无奈的样子:“安愿,我都给你说过那么多次了……”
“不是这个。”安愿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眼神有点飘忽:“我是问,你必须继续,做这行吗?”
荆复洲的动作停下,抬起头认真的凝视她。安愿从未在他面前这样坦诚过,竟觉得有些拘谨,她低着头,半晌才看向他,眉微微皱着,眼神冷清但凝重:“你们这行,不是有金盆洗手吗?我了解的不多,但大概知道一点,你要是不做了,后面肯定有很多人愿意顶替你的位置……这样的话,我们去过普通的生活,我们的孩子也能像所有的孩子那样,有父母的疼爱有美好的人生……”她顿了顿,艰涩而认真的说着:“阿檀,我想我是愿意跟你那样生活一辈子……”
“安愿。”荆复洲打断她的话,从地上站起来。他身材高大,这么走过来的时候仿佛睥睨天下的神。安愿不愿仰头看他,不愿被他笼罩在俯视的位置,他也不在意,声音在她头顶沉稳的响起:“发生什么了吗?”
他又觉得她在耍花样了,这个女人总是可以把谎言表演的天.衣无缝。安愿张了张嘴,那句苍白的辩解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她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煎熬的时刻:“没有。可是阿檀,我还是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有一个让他骄傲的父亲。”
“骄傲的父亲?”他的声音里带了危险,照顾着她是孕妇,终究迁就了她的情绪,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别说傻话了,回去睡个午觉,你昨晚睡得不好。”
安愿的手慢慢握紧,在他面前站起身。她看上去实在单薄,荆复洲眉目里的阴戾散去一些,伸手在她肩膀处扶了一把:“安愿,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需要你去想。你只要好好地养胎,其余的事情我都有自己的打算。”
她没说话,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略带苍白的侧脸。安愿忽然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并不该是这样,她唯一的一次真诚,在他眼里跟每次的算计并无二致。可这怪不得他,这场爱情里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交付出丝毫信任。咬了咬唇,她扯出一个微笑,迎着他的目光:“你的打算里有我吗?”
荆复洲的心软下来,轻轻拥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安愿,听话,不要多想。等到这件事忙完了,我就在家里好好陪你。”
她在他怀里乖巧的点头,转身往楼上走。手机还放在洗手间里,她得去告诉周凛自己的决定。
踩在小板凳上,安愿摸到那个手机。
也许一切真的快要尘埃落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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