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男人们下班的时候各走各路,女人下班了喜欢结伴同行。这些日子姚佳下班的时候总是和杨大姐同行,因为杨大姐的家离姚佳所在的铁路小区不远。姚佳和杨大姐刚出楼,就发现马特的那辆奔驰停在楼门口,马特见姚佳出来,立即打开门迎了过来。
姚佳问:“你怎么在这儿?”
马特直率地说:“我是专门来接你的。”
机关下班的人们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姚佳脸红了,上车也不是,不上车也不是。
马特说:“请上车吧。”
姚佳逃一般地钻进马特的车里,马特开车离开机关。姚佳低着头,她似乎感到人们又在议论她。
马特并没有感到这些,说:“很冒昧,我今天请你吃饭,没有事先和你约定,因为你总是用各种理由来拒绝我。”
姚佳没回答,车虽然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但她的心还处在窘境之中。车开到半路姚佳说:“停车,让我下车。”
马特说:“你好像不高兴?”
姚佳生气地说:“你知道吗?你今天让我感到十分难堪!”
马特说:“我来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懂你说的难堪是什么意思。”
姚佳说:“你让机关这么多人都看着我……”
马特说:“这有什么关系?我是外国人,你是中国人,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朋友?”
姚佳说:“你不懂……别以为你会说几句中国话,可你不懂中国社会,你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
马特把车停在路边不理解地问:“我来找你,有什么不对吗?”
姚佳落泪了。
马特说:“我真的不明白。”
姚佳说:“你不懂中国人。”
马特说:“我很喜欢中国人,我有很多中国朋友。我喜欢你,来找你。如果在德国,他们会吹口哨对我们表示羡慕,他们羡慕我,因为有位美丽的女士接受了我的邀请,他们羡慕你,因为你得到男士的爱慕,这是很风光的事情……”
姚佳问:“如果这位女士不接受怎么办?”
马特说:“她会在风光了一阵以后,在半路要求下车,说对不起我晚上有事。”
姚佳说:“那我就半路下车,你以后别再来接我。”
马特说:“我喜欢你,我想找你谈谈。”
姚佳说:“你不会是想和我演出西方的爱情三部曲吧?街上、桌上、床上。”
马特笑了:“你说得很形象,那是年轻时候的浪漫。现在我们都不再年轻,明年我就五十岁了,我想找一位成熟的中国女人做我的妻子,你知道我单身一人,我的妻子三年前和我离婚了,她带走了我的孩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去年你离了婚。我找你有什么不对吗?我爱你是认真的。我的工作合同到今年九月份,当然我也可以不回国,继续留在中国工作,我很喜欢中国。我的一位朋友娶了一位中国妻子,他告诉我中国妻子贤惠,真是好极了!他们很幸福。”
马特直截了当的求爱,让姚佳脸红心跳。姚佳打开车门要下车。马特说:“你别忙着拒绝,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姚佳红着脸下了车,沿着路边向前走,马特开车慢速跟在旁边。马特说:“我真的爱你!我还会找你的,我很有耐心,不会放弃的……”
姚佳心乱如麻,低着头继续往前走。马特把车停下,锁上车门,步行跟了上来,和姚佳一起走。姚佳笑了:“脸皮真厚。”
马特说:“中国成语说厚颜无耻。”
姚佳忍不住笑了,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开车送我回家。”
马特跑回去开车,不一会儿开车追了上来,姚佳上车。马特开车送姚佳回家。
陆国杰在办公室窗口看见姚佳上了马特的车走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心中的痛苦难以言表,这一切都是他必须面对的。陆国杰想起自己和姚佳的那段交往,这段永生难忘的情义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如果不是事业的冲突,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割舍这段感情。在官场的大背景下,爱情是脆弱无助的。国人的婚姻被附着了太多的内容,以至于把感情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
杨大姐一到家,就打电话把马特开车接走姚佳的事告诉了崔宝来。崔宝来说:“中国的女人就那么贱!她崇洋媚外我有什么办法?”
杨大姐问:“你们俩的事吹了?”
崔宝来说:“不吹也差不多。”
杨大姐说:“宝来,你哪点赶不上那个外国糟老头,论年龄你比他年轻,论钱你也不比他少,你真就能咽下这口气?不是你太性急了吧?”
崔宝来说:“姚佳要是跟了那个老外,我真就看不起她!”
崔宝来嘴上是这么说,放下电话心里却不甘。崔宝来开车来到铁路小区,把车停在姚佳的楼下,发现姚佳屋里亮着灯,崔宝来决定上楼看看。
姚佳正往锅里下面条,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发现是崔宝来。姚佳说:“你怎么来了?”
崔宝来进屋看到锅里的面条,屋里只有姚佳一个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到现在还没吃饭啊?别做了,我请你出去吃饭。”
姚佳说:“我才不出去呢,我就爱吃炸酱面。”
崔宝来说:“我也爱吃炸酱面,你多下点,我也来一碗。”
姚佳说:“行!到穷人家你就将就点。”
崔宝来说:“我也是穷人乍富,早些年有病才能吃上炸酱面。”
姚佳说:“春节的时候我得肺炎住院,多亏了你照顾。”
崔宝来说:“你又外气了吧,我们不是朋友嘛。再说你的病是我引起的,我能不管吗?”
姚佳说:“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写你的文章,说你们公司专门到破产的纺织厂招了一批下岗女工,还说你帮助其中一些人补交了劳动保险。”
崔宝来说:“这帮记者就能吹,这有什么要宣传的?这帮纺织女工特别能吃苦,我招她们到水产加工厂干活,是因为公司需要。我给其中几个表现好的女工补交劳动保险纯是企业行为,对她们的奖励,让更多的人向她们看齐,为我卖命。我可没记者说的那么高尚。”
姚佳说:“好好一件事,让你一说就成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手段了。”
崔宝来说:“我这是实话实说,现在不是存在剥削吗?”
面条熟了,姚佳盛了两碗,和崔宝来一起吃面条。崔宝来一边吃面条一边说:“今天的面我吃得特别香,你没和马特出去吃饭我很高兴……”
姚佳冷着脸问:“你听谁说马特请我吃饭?”
崔宝来这才发现自己说走了嘴,笑着说:“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去。”
姚佳放下碗说:“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
崔宝来说:“你千万别嫁给那个洋人,我告诉你,马特在中国有的是相好,上个星期我在蓝月亮还见他和一个小姐跳舞呢。外国人就是外国人,他和咱中国人不一样,再说他对你也不一定是真心……”
姚佳生气地打断崔宝来的话:“你别说了!”
崔宝来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今后别和他来往,让别人看见好像我们中国人贱……”
姚佳说:“你是我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朋友。”崔宝来说,“我这是关心你。”
姚佳气哭了:“我不要你关心!你走。”
崔宝来说:“你不要我关心我就不关心,哭什么?”
姚佳哭着说:“你们都欺负我……”
崔宝来说:“好啦,好啦!我说错了还不行?”
姚佳说:“你走!”
崔宝来说:“你总得让我把这碗面吃完了再走吧?”
姚佳起身进了卧室关上门。
崔宝来把面条吃完,摇摇头说:“我走了。”姚佳听到关门声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关浩的问题,陆国杰到市里跑了一天,分别找王积业和安海市委组织部刘部长谈了关浩的情况。王积业在听完陆国杰的汇报后说:“都说关浩很老实,谁能看透他是这样的人?我在清河当书记的时候,他是组织部副部长,给我的印象是特别的忠厚老实、听话。是我提名让他当组织部长的。看来人是会变的!这些问题你和纪检部门谈了没有?”
陆国杰说:“现在我手里还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想通过市纪委兴师动众地查处,这要经过漫长的调查取证,很多问题不是一时就能查清楚的。如果这期间有上级领导出面干涉就不好办了,这事要是办夹生了,对上对下都不好,对工作也有影响。今年机构改革任务很重,我不想因为查一个案子影响了整个工作大局。最好能通过组织手段把关浩调离。”
王积业当然清楚陆国杰所说的上级是谁,也知道查处一个干部的过程十分漫长复杂,说:“关浩五十多了吧?提拔肯定是不行,平调这样的人放到哪?”
陆国杰说:“我的想法是让他到政协当副主席。”
王积业说:“你把他从热窝换了个冷座总要有个理由吧?”
陆国杰说:“工作需要。”
王积来说:“这个理由不行,必须找一个让关浩接受的理由才行。”
陆国杰说:“他肯定会接受这个职务的,我负责和他谈。”
王积业问:“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陆国杰说:“我有把握,王书记,请你和组织部刘部长说一声。具体情况我和刘部长谈。”
王积业想了想,拨通组织部刘部长的电话,王积业说:“家和,清河市委建议把关浩调离组织部长的岗位,到清河政协当副主席,我表示同意。具体情况我让国杰到你那里谈,最后把你们谈的情况告诉我。如果你也同意,下次开常委会的时候提出研究一下。”
陆国杰从王积业那里出来,直接来到安海市委组织部长刘家和的办公室,谈关浩的情况。陆国杰知道关浩是刘家和的老下级,关系不一般。刘家和亲自给陆国杰倒了一杯茶,说:“国杰,你这是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来。”
陆国杰说:“领导批评得对,我真是第一次来。”
刘家和说:“这怎么叫批评呢?”
陆国杰说:“你没听说吗?不请示不汇报,小心你的乌纱帽。今天找不到领导的办公室,明天你就找不到自己的办公室。”
刘家和笑了:“你上任一年多也没到过我办公室,你乌纱帽也没掉嘛。”
陆国杰说:“如今的一些顺口溜编得很恶毒啊。”
刘家和说:“说说关浩的事吧。”
“刘部长,你先看看这个。”陆国杰说从包里拿出几封举报信交给刘家和,这些信是陆国杰让洪安和把近年有关组织部的举报信都找出来,从中选出来的。
刘家和翻了翻,问:“这些情况都落实了吗?”
陆国杰说:“如果这些情况都落实了,我就不来找王书记和你了,直接交给纪委就行了。”
刘家和说:“没落实,几封举报信能说明什么问题?”
“没落实不是落实不了,有很多情况很清楚。”陆国杰说,“清河组织部的工作这几年怎么样你也清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如果现在还不管,早晚要出大问题。关浩同志工作这么多年了,说实在的我也不希望他在晚年栽个大跟头。我的想法是把他从组织部调出来。这样,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他本人都好。”
刘家和听了没回答。见陆国杰在等着他答复,说:“你接着说。”
陆国杰说:“我的意思是让关浩同志到政协去当副主席。”
刘家和想了想问:“问题真的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陆国杰决定逼他表态,说,“对这些举报信我也不全信,暗中做了些调查,有些问题还是比较严重的。我并不想保关浩,主要是从工作上考虑,这个案子一查起来没有半年落实不了,今年正面临机构改革,主要是组织部门的工作,这件事拖下去肯定会影响工作。我和关浩也没有什么关系,多查处一个腐败分子我还有份成绩。如果你的意见是查处,我明天就把有关材料转给上级纪律检查部门。”
刘家和说:“事关重大,我一时也没有想好,这样吧,我和有关领导商量一下,到时我再找你。”
从市委组织部出来,陆国杰想刘家和一直不表态是什么意思?他不得不佩服刘部长沉得住气,不急于表态的太极功夫。回到车里,陆国杰一想这样也好,球交给你了,我看你怎么踢?
在到市里找王积业和刘家和之前,陆国杰对关浩的事考虑了好几天,当初和高思谈起关浩时,痛恨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即拿下关浩,绳之以法。事后三思,感到不可操之过急。陆国杰深知中国官场积弊,上级对下级关系是臣属关系,上级整治下级是天经地义,以下犯上十有八九没有好果子,即便是上级有错被你掀翻,你今后也必被新上司视为不忠不孝,终身不得重用。同级之间是兄弟关系,即便有矛盾,一般也不伤害根本,若你真的把同僚掀翻在地,必被视为不仁不义,而遭人防备。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对关浩的问题须交上级纪检部门查处,在查处之前须经安海市主要领导批准,才能对关浩的问题进行调查取证,只有在掌握重要问题以后,才能停止关浩的工作,然后是深入调查取证,把问题查下来少说三四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如果上面有领导干预,很可能把“饭”煮夹生了,激化了矛盾。查清案子固然重要,但机构改革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陆国杰思考再三,决定分两步走,第一步把关浩从组织部调出来,让高思全面主持机构改革工作。第二步视情况再对关浩进行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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