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忠直

田川氏的遗体成殓完毕之后，大军便退回了金门，郑成功终日痛哭祭拜。何苦派人连夜赶回了登州，按照田川氏的容貌，打造了一尊与人等高的纯金塑像回来。田川氏入土为安的时候，郑成功面前便多了一尊纯金的母亲雕像。

“多谢殿下！”田川氏入土，郑成功作为孝子，再次拜谢了众人，对何苦更是再三致谢。

“明俨，节哀顺变吧！父母之仇，唯有以血报偿，他朝国家兴复，孤与明俨一同直捣辽东奴贼巢穴，定报今日之恨！”何苦开始透话，他要把郑成功收入麾下。

郑成功如今困守金门小岛，兵不过数千，脆弱的如同刚出壳雏鹰，但是他未来一定会鹏程万里。因为郑家的基业，并不是郑芝龙这个人，也不是安平城里的财富，而是几十万旧部，以及经营多年的海上商路。现在他们只是被清军打散了而已，只要他们能有些许喘息之机，他们很快便能重新聚合。郑成功作为郑芝龙的长子，便是一面大旗，是郑家势力聚合的中心。

“殿下金玉之言，成功永世不忘！此生不能直捣黄龙，成功死不瞑目！”郑成功连连点头，他的心里现在对何苦满是感激。

“金门狭小，不是安身之地，明俨可领兵至台湾休整。令尊曾在台湾歇马多时，想来郑家旧部对台湾也是极熟悉的。明俨刚好至台湾暂住，号集旧部，重整旗鼓！”何苦想把郑成功给拐走，直接让郑成功去登州是不行的，就近的台湾到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苦的好建议一出，郑成功和郑鸿逵明显都是一愣，惊喜的笑容在他们脸上绽放，然后又慢慢的消散而去。金门地方狭小，粮饷俱缺，的确不是屯兵的地方，台湾岛屿广大，人口众多要比金门好的多。郑成功若率部去台湾，的确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但是这台湾可是信藩辖地，去溜达一圈都有着极大的说法。

冷静下来想想，何苦和郑成功根本不是一个体系里的人。郑成功的组织是隆武政权，他尽忠的对象是大明隆武皇帝，可何苦根本不承认隆武政权，他自己是独立的信监国政权。郑成功可以接受何苦的帮助，但若是去了台湾，他可就是信藩臣属了，等于背弃了隆武皇帝朱聿键。

“绍武天子现在广州，殿下何不与臣一道去参拜天子，而后再图大事！”郑成功很快冷静了下来，而且想反拉何苦一把。

何苦此来怀有极大的善意，郑成功猜想定是何苦在北方坚持不易，想争取南方各省的支持。当初何苦不承认隆武政权，如今他也不容易，万一愿意接受绍武天子呢！何苦若是愿意接受绍武天子的领导，两家南北呼应，这灭清光复的大业便有希望了。

“朱聿鐭？我去见他干嘛？”何苦比郑成功还小一岁，但是他的经历可比郑成功复杂的多了，一眼就看穿了郑成功的虚妄想法，当即很鄙视的提了一下朱聿鐭。

“殿下，绍武陛下为天下共主，您直呼其名，太过无礼了！”郑成功眼下还没联系上广东的绍武政权，但他忠诚于唐王一系，绍武天子朱聿鐭是隆武天子朱聿键的亲弟弟，他自然尊奉。

“唉……明俨啊！你知不知道大明为什么会陷入今日的困境？”何苦不想在礼仪上争执，长叹一声，换了话题。

“请殿下赐教！”郑成功还是有自己的见解的，但是隆武政权败亡，他老爹的责任最大，他是真的没脸说了。

“人心，因为人心乱了，所以士民迎降，军伍崩溃，清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何苦一直想收拾人心，结果也只能稳住自己的地盘，外面的世界，他还是毫无办法。

“人心大乱的祸患，在我皇兄继位之前便已埋下，东林祸国，妖言倡乱，以至于我皇兄根基不稳，不幸北狩！皇兄北狩之后，东林党不尊祖训宗法，矫诏拥立潞王，终致传承之序大乱。潞王之后，鲁王、唐王等远支并立，靖江王、益阳王自行其事，大明分崩离析，各地希图拥立，这才让清虏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如今国家所剩之地，不过数省，还要继续折腾吗！眼下应该改正错误，依宗法祖训，定立新君，万众一心方可图恢复！”何苦觉得自己说的说的挺有道理的。

“殿下属意桂王？”郑成功和郑鸿逵一对眼神，马上理解了何苦的意思，大位当在神宗子孙中传承，所以何苦是支持桂王朱由榔继位。

“我……”何苦都不会说话了，郑成功他们是什么脑回路，他拥立的那门子桂王啊！

“殿下，广西偏远贫弱，桂王实乃暗弱之人，断然不可当家国大任。眼下神州陆沉，国家危难之际，凡高祖皇帝苗裔，皆有挽救危难之责。绍武天子血脉虽远，却是隆武天子胞弟，英武睿智，堪当大任……”郑成功不愧是有举人功名在身，这小嘴叭叭的。

“明俨啊！你厉害啊！你让孤很尴尬啊！不是……你看看我……”何苦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无奈的指了指自己。

“殿下？”郑成功一脸茫然，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何苦。

“孤是弘光天子胞弟，孤也是神宗皇帝子孙！英武睿智孤……”何苦有点磕巴，有些事是明摆着的，但是何苦自己夸自己，也是有点尴尬。

“殿下有意大宝，这如何使得？”郑成功弄明白了何苦说的人是自己，马上惊呼了起来，在他眼里何苦与皇位是绝缘的。

“孤为什么不行啊？”何苦都抑郁了。

“这个……”郑成功也不好说。

何苦为什么不行呢！何苦是流浪儿童，是被朱由崧给捡回来的，他的血脉是否纯洁，是值得怀疑的，所以他不能当皇帝。何苦是统兵的战将，所作所为又悖传统，读书人都反对他，所以他不能当皇帝。这些道理郑成功都知道，但是这无法宣之于口啊！说了哪一条都等于骂街。

“明俨啊！咱们的争论其实没什么意义，驱逐清虏才是关键！孤此来是诚心的邀请你，希望你能加入孤的队伍，希望您能与孤同心勠力。”何苦不想再争了，两人都有些半红脸了，没必要为这种事闹僵。

“殿下对成功的恩情，成功死不敢忘！然公义在前，私恩在后，隆武皇帝余泽犹在，请殿下恕成功不能侍奉驾前！”郑成功就是这么个志虑忠纯的人，何苦对他好，他知道，但他绝不能背弃唐王一系。

“好吧！明俨忠诚，孤也不强人所难了！眼下的大任仍是抗清，明俨有何需求尽管说，孤一定竭力相助！”何苦很不高兴，但郑成功是他尊敬的人，他不想逼迫郑成功。

“多谢殿下！”郑成功道了谢，但却什么要求都没提，他也不好意思向何苦张嘴了。

“下个月我派人给你送五百门火炮来，再给你补十万石粮草，好生努力吧！”郑成功不好意思要，但何苦还是要给。何苦对郑成功笑了笑之后，便飘然离去。

“吾欠信王殿下多矣！”郑成功看着何苦的背影，不免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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