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剖腹

何苦这次来主要是想拉关系，刚刚签了协议，他可不想再和清军起冲突。但是听说郑成功的老妈有危险，何苦的精神头当时就上来了，这可是个向郑成功卖好的好机会。大规模的冲突现在不能有，但小规模的捅咕两下，想来多尔衮也不会找自己麻烦。

“令堂安危岂同儿戏，孤马上亲自提兵，与明俨公子一道去救援令堂！”何苦慷慨激昂，好像自己的老妈何氏有危险了一样。

何苦肯出兵帮忙，郑鸿逵也就不再阻拦郑成功了。信藩军武甲天下，郑鸿逵也知道这个弘光朝第一强藩的厉害，清军在登莱军手里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何苦身边的兵力不是很多，但清军的兵力也未必有多雄厚。何苦数次斩将夺旗，是个极能打的陆战将领，有他压阵，郑成功绝对吃不了什么亏。

两边兵和一处，马上杨帆由白沙海口直入石井登陆，而后大军直扑安平城。安平不过是一个小镇，若不是出了郑家这个豪门，就是个地图上都找不着的小地方，四周也没有什么险要之地，何苦觉得拿下这里还是不困难的。可是部队距离安平越来越近，何苦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今天这个事怕是要坏。

“殿下，可是察觉了什么异样？明俨忧心母亲方寸已乱，臣不习陆战，今日之事全凭殿下主张，若有异状，还请殿下明言！”郑鸿逵发现何苦脸色不好，赶紧出言询问。

郑家起家是在海上，驾船平涛，他们是一把好手，但到了陆上，他们就全都不灵了。郑鸿逵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但何苦麾下所有人却全都知道不好了。

“曰渐公，一会若是明俨公子情绪失控，你可要劝住了他啊！”何苦的耳朵和鼻子全都在不断发来可怕的信号，何苦不得不提前让郑鸿逵有个心理准备。

“殿下？”到底出什么事了？”何苦说的凝重，郑鸿逵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你听……不觉得这附近的声音很奇怪吗？很安静不是吗？”郑成功一门心思赶路，听不到几人的对答，何苦便启发起了郑鸿逵。

“过于安静？……清虏有埋伏？”郑鸿逵大惊失色。

“不是，不是！若是有埋伏，该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但这里的安静，只是没有人声，鸟鸣兽叫，还是很清晰的！”何苦是打老了仗的人，这战场上的声音变化，他还是很敏感的。

“什么意思？”郑鸿逵还是不能理解。

“只有禽兽之声，而没有人声，便是说明清虏……所有的活人都走了，这附近已经没有活人了！”何苦也不敢说的太绝对了。

“会不会是清虏把人都给掳走了？”郑鸿逵祈祷着万一的希望。

“嗯……空气里有尸体的味道，很多，已经几天了！安平镇附近死了很多人，没有殓葬。”何苦和麾下士兵们都闻道了熟悉的味道，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之后特有的味道。

“清军屠了安平？”郑鸿逵根本不敢相信。

“八成吧！”何苦点了点头。

大军终究还是到达了安平城下，郑成功和郑鸿逵几乎认不出这熟悉的地方了。亭台楼阁俱为焦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安平镇已是一片废墟。残破的屋舍街道上，随处可见被鸟兽啃啄的不成样子的尸身，血液把土地变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偶尔可以发现女性的尸身，具皆赤裸，显然生前遭到了残忍的凌虐。

“母亲，母亲……”只有二十二岁的郑成功，几乎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疯了，他不住的呼唤着，然后凭着记忆狂奔向了自己家的方向。

“郑夫人，可能被清军掳走了！”何苦看着安平的惨状，猜测郑成功的生母田川氏，肯定不会还在这里。郑芝龙是降清了的，清军估计不会杀害他的亲眷，那么田川氏八成会被清军抓走。

“殿下所见甚是！嫂夫人，估计是……”郑鸿逵也是怎么想。

“啊！”郑鸿逵的话还没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大叫，那正是郑成功的声音。

“不好！”郑成功的声音极为哀恸，痛苦的撕心裂肺，何苦马上猜到田川氏并未离去，而是已经不幸蒙难了。

何苦与郑鸿逵赶紧向前疾走，很快找到了郑成功的所在，郑成功已经昏了过去。郑鸿逵急忙抢救郑成功，何苦却觉得还是让他多昏一会的好，眼前这个景象，他醒着实在是一种折磨。一处高屋的残垣中，一个中年美妇人正挂在房梁上，不用问这便是郑成功的母亲田川氏。田川氏自尽了，可她的死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因为她的衣裳……，清军好像对郑芝龙的夫人，做出了极为不礼貌的事情。这一幕何苦与郑鸿逵看了都受不了，何况是郑成功这个做儿子的。

“茜儿，你帮忙把郑夫人的遗体请下来，然后……整理一下。”这个状态男人已经没法下手了，眼前唯一的女人，便是贴身保护何苦的孙茜儿，何苦只能请她帮忙。

孙茜儿是江湖儿女，自然不顾忌许多，立刻上前请下了田川氏的遗体。遗体落地之后，孙茜儿又整理了田川氏的衣裳，可是尴尬的事又来了。衣裳好处理，但是田川氏的身体却难办。她身上不仅有伤痕，还有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孙茜儿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太好办，而且这么多人在场，清理起来也不方便。

“母亲，母亲……啊……清虏，吾与汝等不共戴天！”郑成功苏醒过来之后，又是一阵痛哭。

何苦与郑鸿逵安慰了郑成功许久，郑成功又哭晕了两回，才算是渐渐平复了下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所以要马上安葬城里遇难者的遗骸，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田川氏。孙茜儿又找了几个侍女帮忙，大家准备一起动手，帮忙整理田川氏的遗容，但却给郑成功拦了下来。

“母亲大人在上，孩儿在您面前起誓，不灭清虏，恢复中原，孩儿誓不为人！”郑成功郑重的跪在了母亲的遗体前，而后对天明誓。

“明俨公子，还是先让茜儿他们将令堂成殓起来……”何苦又过来劝慰起了郑成功。

“多谢殿下美意，还是成功自己来吧！”郑成功郑重的给何苦磕了一个头，又大礼拜谢了孙茜儿等人，然后才自己走到了母亲的遗体前。

郑成功要自己动手，大家伙儿只能退开。郑成功先把盛满清水的木盆拉到了母亲身前，然后他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日式的肋差，那是郑成功回国的时候，田川氏送给他的。

“明俨……”清理遗体，郑成功居然掏了刀出来，何苦与郑鸿逵都觉得不对，但是他们出声的时候已经晚了。

郑成功用短刀剖开了田川氏的腹部，然后将田川氏的肠脏给取了出来，放入水中一点点的清洗了起来。此情此景有些恐怖，但却也催人泪下，郑成功是要让母亲清清白白的离去。郑成功将肠脏清洗完毕之后，再次放入了田川氏的体内，而后细细缝合，整理好服饰，方才入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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