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想见他
楚月蘅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这也就过了一个月左右,他们竟然就被发现,还就这么死了?
小圆子没注意到楚月蘅的异样,只继续往下说,“这忠勇侯一向与太子走的亲近,以至于皇上就迁怒到了太子身上,寻个由头就将人软禁了,连带将太子的差事都转交给了三皇子……因此朝局风向都有些变了,皇后娘娘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说完,小圆子挠了挠头,“奴才能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娘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楚月蘅心绪复杂,闻言只略略摆了摆手,“没别的事了……你走吧。”
兰兮扶着楚月蘅下来,眉眼中略有些担忧,“听起来事情好像有些严重?以往太子殿下对咱们也多有照顾,奴婢有点担心……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吧?”
楚月蘅勉强冲她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能出什么事呀?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又是培养了多年的储君……皇上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别多想。”
安慰了兰兮,楚月蘅回到房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眉宇之间多了一分愁思。
事实上她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也十分不安。
倒不全是担心李玄州,主要还是因为,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巧合,甚至很可能与萧慕有关系……
那日楚月蘅与萧慕一起撞见了那两个人偷情,萧慕当时并未多说什么,她就以为萧慕也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可是如今想来,那日他从遇见那两人之后,就多少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回想了一下,萧慕本身对那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甚至当时他也不是特别确定两人的身份,可想而知他与那两人应该是没什么恩怨的。
所以如果这件事真的跟他有关系,他的目标应该也并不是他们,而是……李玄州。
也是到了这一刻,楚月蘅才忽而真正意识到,萧慕除了是容景之外,他更是南梁的皇子。
更重要的是,萧慕并非如他展现给众人的那样,是个无能之人。
相反,他身为质子,却能轻易出入皇宫,皇宫之中也有他的眼线,还有之前为了帮她,给她父亲出的那个主意……桩桩件件,都让楚月蘅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有心计,有手段,更有……对北越的憎恨。
他往皇宫安插人手,不可能只是随意为之,必定是有所图谋的,如今……如今的李玄州,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楚月蘅的心越来越沉,也有越来越多的惶恐和不安。
更多的……是茫然。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与萧慕,其实远没有她一开始以为的那样简单,他们之间除了个人的情爱……还隔着各自的家国。
她突然迫切的想要见到他,也有许多话想要亲口问问他。
可无论她多么急切,他们之间的见面,却从来都不是她说了算的……她只能是在原地等待的那一个。
自从正月十五那日见面之后,楚月蘅就再也没见过萧慕了。
在跟小圆子聊了一下之后,她又耐心等了几日,他也依旧没有出现过。
楚月蘅这几日因为这件事,多少有些神思不宁,人都清瘦了许多,她不太喜欢这种一直被一件事牵扯着心绪,让人无端烦躁。
于是犹豫了一下,这天晚上用过晚膳,她拉着兰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见李玄州。”
兰兮怔了怔,有点没明白,“什么?”
楚月蘅重复,“我说,我想偷偷去见李玄州一面。”
她叹了一口气,“这几日我都有问过小圆子,他已经被禁足十日,皇上依旧没有要放了他的迹象,反而三皇子越发如日中天……我有些担心。”
兰兮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娘娘是担心太子殿下……会彻底失势?”
楚月蘅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是这两天突然意识到的,如果真的是萧慕要对付李玄州,他不会只挖那一个坑,而是多半还有连环坑等着他。
所以皇上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气的迹象,也就有了解释。
对楚月蘅来说,李玄州过去帮过她很多,虽说知道他是太子之后,她主动远离了他,但如今他身陷囹圄,就又另当别论了。
她过去没能回报给他什么,却总不至于在他落难之后还置之不理,更何况因为萧慕的原因,她总觉得这件事她也有些责任。
迟迟等不到萧慕,她无法确认答案,可心中的不安与内疚却已经要压的她快喘不过气……她再不见李玄州一面,怕是要先把自己给憋屈死。
这些话她都不能说给兰兮听,便只道,“过去他帮了我许多,如今……我虽帮不上什么,却也至少想要当面安慰他几句,或许多少能给他一些宽慰。”
兰兮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一直对娘娘……想必娘娘去看望,他定会高兴的。”
顿了顿,她又不禁皱眉,“只是,娘娘,莫说如今太子被禁足在东宫,就说我们,也都被关在冷宫里面出不去呢,这要怎么见太子殿下?”
楚月蘅看着她,“我是没有办法,但是你可以。”
兰兮一愣,“什……什么?”
“我说,你对皇宫比我熟悉许多,之前能自由出入冷宫,对这一片肯定也比较熟悉,若是你夜里出去,说不定可以避开别人的耳目,见到东宫的人呢?”
“啊……原来娘娘是这个意思。”兰兮恍然。
“不然呢?”楚月蘅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当然没有。”兰兮轻咳一声道,“那既然是娘娘的意思,我一会儿就试试看吧……”
楚月蘅倒是还有点担心,“不过,就怕你在外面乱跑会被人抓住,别到时候没见到人,还把你赔进去,再牵连李玄州,那我可就罪过了。”
“不会的,娘娘放心,奴婢知道东宫有个狗洞在很偏的地方,而且离太子的住处不远……这是之前在内务府的时候,有个从东宫里当过差的姐妹跟我说的,奴婢应该可以找到。”
楚月蘅一脸古怪的看她,“你们小姐妹之间,还分享狗洞的位置?”
兰兮被楚月蘅那怪异的目光看的脸上一红,“娘娘不知道,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对皇宫越熟悉,有时候就越能活的长久,所以关系不错的话,也是会分享一些这样的信息的……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楚月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比如现在,这不就用上了?”
兰兮笑了一下,“是呀,现在就能用上了,一会儿天黑下来,奴婢就往东宫去碰碰运气,说不定真的可以见到太子殿下呢。”
“嗯,如果见到元喜也可以,他之前也没少帮我和李玄州传话来着…到时候把我的想法跟他说说,若是李玄州愿意见我,那后面再另行安排。”
“好,奴婢记下了。”
很快,天彻底黑了下来,兰兮在楚月蘅的帮助下,翻墙出了冷宫。
她走后,楚月蘅也没回屋,就在院子里等着,这样也比较方便听外面的动静,万一兰兮被发现了,她也能立刻赶过去,多少能护她一点。
兰兮没有让楚月蘅等太久,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回来了。
楚月蘅站在墙头伸手将她拉回院里,就迫不及待的问她,“如何了?”
兰兮脸上带着喜色,“娘娘,奴婢运气真好哩,还真就碰到了元喜公公!”
“真的?”楚月蘅听了也很高兴,急忙拉了她往屋里走,“详细说说。”
回了屋里,兰兮喝了一口水,便回道,“元喜公公说了,太子殿下近日心情都很差,若是能见到娘娘,说不定可以开心一点,所以让奴婢明晚带您过去,他会在那边等我们,到时候想办法安排您跟太子殿下见面。”
听兰兮这么说,楚月蘅心里踏实了一点,“好,那我们就准备一下,明晚上过去!”
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下,“不过,真的不会被发现吗?这要是发现了,只怕李玄州的处境会更糟。”
兰兮笑着说道,“没事的,元喜公公不会拿殿下开玩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没有风险。”
楚月蘅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见李玄州一面,会心安一点,便点头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是要去看望李玄州,楚月蘅觉得空手去也不太好,第二天下午便开始忙活起来,跟兰兮一起做了些糕点,又将昨日小圆子送来的鸡分出一半熬了汤,里面加了不少大补的药材。
最后想了想,楚月蘅去梨树下又挖了一坛酒上来,准备一并带过去。
嗯……先喝汤补补身体,再喝酒浇浇愁绪,完美。
到了夜里,楚月蘅和兰兮就出动了,先后翻出冷宫,由兰兮带着一路避开巡逻的侍卫,不到两刻钟就到了东宫附近。
之后两人又绕了一下,来到兰兮说的那个狗洞附近,楚月蘅看着那狗洞,嘴角抽了抽,不大情愿道,“一定要从这里进去吗?”
让楚月蘅钻狗洞,兰兮也有点不好意思,“那……要不奴婢先进去,娘娘翻墙进来,奴婢接着你?”
楚月蘅看看兰兮那瘦胳膊瘦腿,还是觉得让她接住不怎么靠谱,想了想便道,“算了,你先进去,我自己翻进去就行。”
兰兮有点担心,“娘娘……”
“没事,食盒你提着。”
楚月蘅讲食盒塞进兰兮手中,便推着她过去钻狗洞了。
看她进去了,楚月蘅这才搓了搓手,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便开始吭哧吭哧的爬墙。
好在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东宫的墙虽然不矮,但她也还是很快爬了上去。
只是趴在墙上她看了一眼地面,就开始觉得头晕了,犹豫半天还是没敢直接跳,而是转过身去,一手扶在墙头,准备身子先往下挪,一点点下去。
可是没想到墙头有冰碴儿,她双手一个没扶住,整个人就跌落了下去。
好在楚月蘅还记得她是来“做贼”的,硬是紧紧闭着嘴没吭声,心里已经做好了摔个屁墩儿的准备。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楚月蘅感觉自己跌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微微愣了一下,仰起头,便从头顶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人那张脸。
李玄州一双黑眸不带什么情绪的注视着她,轻声开口,“……没事吧?”
楚月蘅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他怀里跳出来,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上,冲他干笑,“没事……你怎么来了啊?”
李玄州的手还维持着刚刚接住她的姿势,怀中似乎也还带着她身上的温度,只是……人现在却已经站的离他老远。
顿了顿,他才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淡淡道,“见你迟迟没有出现,我以为你不来了……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刚好看到她在墙上撅着屁股往下挪的一幕。
不过他来的倒正是时候,刚好接住了她。
楚月蘅因为之前的一些事,面对李玄州的时候早已经没了最开始的自在,反而心里有点心虚和尴尬。
“嗯……谢谢你接住我。”她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没事。”
然后两个人就又沉默下来,颇有些相对无言的意思。
在一旁站了半天的兰兮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娘娘,咱们站在这里说话是不是不太安全?”
李玄州这才“嗯”了一声,“我这里有人盯着,刚刚是借口如厕才得以出来的,再不回去他们就要起疑心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一会儿元喜会过来带你们去我那里。”
楚月蘅这才知道,李玄州如今不止是被软禁,身边竟还有人盯着……当然,敢盯着他的,也只有靖安帝了。
看来这次的事是真的触怒了他,跟防贼似的防着自己的儿子呢。
李玄州走后不久,元喜就过来了,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开口道,“娘娘,你们随奴才过来换身衣服,一会儿以太监的身份随奴才进去。”
“好,麻烦元喜公公了。”
两个人在元喜的带领下到了一个屋里,屋里放着元喜早就准备好的太监服饰,兰兮不准备进去,便只帮楚月蘅换了衣服。
而后兰兮又对着她的脸涂涂抹抹了一下,稍微遮盖住她的容貌,元喜这才带着楚月蘅出了门。
元喜在东宫地位颇高,就算是靖安帝派来盯着李玄州的人,也要给他一些薄面。
况且晚上过来送个夜宵也是常事,便没怎么多留意,就让他们进去了。
李玄州正坐在桌前假装在看书,听见动静,一抬头便看到太监打扮的楚月蘅跟在元喜身后走了进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楚月蘅穿这种衣裳,眼中不禁带了几分笑意,“还挺好看的。”
楚月蘅:“……”
她被夸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便忽略了这句没答,只提着食盒走过去,“这是我带给你的吃的,要不要尝尝?”
李玄州眉眼中的光又柔和一点,“好。”
楚月蘅便放下食盒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她兀自忙活着,却没看到李玄州正看向元喜,元喜微不可查的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食物已经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他这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等着她将食物摆好。
他倒也不是怀疑楚月蘅什么,只不过身居高位,总是有这样的警惕性的,只能说……他喜欢楚月蘅,却还不够信任她。
元喜随后便自觉的退远,将这边留给楚月蘅和李玄州两人。
楚月蘅将食物摆好,便也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对面,“糕点是我和兰兮下午刚做的,我尝过了,味道还行,还有汤也是下午炖的鸡汤,放了不少补品,味道也不错的。”
李玄州“嗯”了一声,“谢谢。”
说完他便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味道很好。”
楚月蘅脸上这才带了点笑意,“你喜欢就好。”
李玄州吃东西,楚月蘅就在一旁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斟酌许久才开口,“你……还好吗?”
“嗯,还好。”李玄州面色不变,只淡淡的答了一句,便没有下文了。
楚月蘅也说不准,他到底是还因为之前她话说的重了而不高兴,所以不爱搭理她,还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心情不好,又或者觉得脸上无光,所以才不想说话。
她怕自己哪句说错了刺激到他,便句句都是谨慎再谨慎,是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下一句,“我是前几天才听说了你的事情,我想着你心情大概不太好,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这一次,李玄州终于不再是之前那副淡漠的模样了,他抬眼望着她,“原来,你还会在乎我心情好不好吗?我以为,你不会再关心我的事了。”
这话让楚月蘅有点尴尬,她轻咳一声,“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此前是想着,你我的身份的确不好走的太近,但到底相识一场,你出了变故,我总还是会担心的。”
顿了顿,她又有些底气不足的低头,“当然,我心里还是秉承着我们不该有太多交集的心态,如今只是来看看而已……若是你瞧着我不高兴,那我心意也送到了,这就走了。”
她不是一个擅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也就是心里对李玄州多少有些愧疚感才支撑她到现在,如今聊成了这样,她是真的想走了。
不过她才刚站起身来,就听到李玄州叫她,“阿月。”
楚月蘅顿了顿,没等说话,就听到他继续说,“……对不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心情不太好……其实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这下她倒是有些惊讶了,李玄州性子一直冷冷清清的,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大概从来都只有别人哄着他说话的份儿,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会主动说软话。
如此,楚月蘅也不好再说想走的话了,倒显得她小气。
她微微抿唇,“嗯,我也没生气,就是怕来看你一趟,反而让你不高兴。”
李玄州自嘲一笑,“这段时日见多了落井下石的嘴脸,难得遇到一个真正关心我的,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楚月蘅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许多酸楚,心不禁软了软……想来他这段时日的确不好过吧?
“会好的,你可是太子,只要没犯大错,谁也不能轻易改变这个事实。”
就算是皇上,废太子也需要有十足的理由才行,如今皇上不过是因为旁的事迁怒于他,只要别再出别的事,气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太子……”李玄州轻呲一声,“太子又怎么样?说了算的到底还是父皇。”
他眸色深了几分,“也只有成为皇上,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也才能随便做什么旁人也不敢多嘴。”
楚月蘅微微蹙眉,有些担忧的说道,“李玄州,话不要乱说,被人听了去怕是要多想。”
李玄州这才回过神来,“嗯……不过在你面前随便一说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但楚月蘅的确从他言语中听出了悲伤,想了想,她试探着问道,“那个忠勇侯世子刘亦……你与他很熟吗?”
刚刚他说成为皇上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她从中隐隐觉出一点意思,遂有此一问。
李玄州倒也没瞒着她,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声,“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应该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朋友。”
楚月蘅这才恍然,难怪他处处透着的哀伤,原来除了被皇上软禁这件事之外,还因为刘亦的死。
沉默片刻,她拿过那坛酒在他眼前晃了晃,“喝吗?”
李玄州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好啊。”
楚月蘅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他面前,一杯放在自己跟前,不过自己的那杯,纯属是摆着好看的,她可不敢在这儿喝。
李玄州也没管楚月蘅,拿起酒杯就喝了一口,“嗯……好酒,谢谢你考虑的这么周全,还带了酒过来。”
楚月蘅笑了笑,而后才委婉的问出心中疑惑,“我有些好奇,你与刘亦……性情似乎相差甚远,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他的性格……你是想说,他好色成性,胆大包天到敢连皇上的女人都敢偷?”
听他说的这么直白,楚月蘅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点头道,“唔……至少听起来的确如此。”
那天晚上她虽然没太看到他跟那个袁美人都做了什么,但是听声音也听的出多么的放荡形骸,的确跟李玄州全然不同。
李玄州也没介意她说的,又喝了一口酒才道,“每个人都是多面的,他这方面的确放荡,但别的方面……也有许多人都比不上的。”
楚月蘅听的倒是有些好奇了,“比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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