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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遭要挟大勋穷恶相 临险境姊妹互慰心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顾大勋在自家客厅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起了圈。十分钟前,孟老板给他一条信息,说陪他睡觉的是何翠而不是何晓。

顾大勋的脑袋嗡的一下,似有千万只大头蜂在里面疯闹。

下班后,何翠说去找姐姐,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她确乎去了,还给了他一张和姐姐的合照,看时间地点都是现拍的。没想到,何翠把她耍了。她竟然为了保护姐姐,当了替身。

他在语音里做足惊奇状,说,不可能吧?您从哪里看出来是何翠而不是何晓呢?

孟老板心里自然有数。何晓“敲诈”他的那晚虽是在车里进行的,他固然没看清何晓的长相,但何晓说话时的霸气和声音特点他太清楚了。而何翠,比她姐姐温柔多了。二十多年养成的性格,岂能短时间改变?

但他不能说这个,因为顾大勋不知道这些。倒是何翠脖子上的一颗痣让他印象深刻。“何翠脖子上有颗痣,绿豆大小,没错吧?”

顾大勋哑了。千真万确是何翠,没的辩了。

他并不介意自己戴了绿帽。800万的单呢,值。他此刻烦恼的是,孟老板跟他发飙了。

“好啊,顾经理,你真会玩儿!把你喝的剩汤端给我。”

孟老板阴阳怪气地对他斥责,“你不在乎戴绿帽,我还要脸呢,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这个单,我看你还是别谈了吧。”

顾大勋几乎吓破了胆,他赶紧解释,说何翠当替身他完全不知道,是何翠把他瞒了。

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没用,只得立下军令状,一定让何晓去伺候孟老板,这才让孟老板的语气软下来,但还是给了他压力,说看他的表现。

顾大勋的惶恐有两层。第一层是怕何翠劝不了她姐姐——如果他知道何晓“敲诈”过孟老板,他的一丝丝希望只会变成百分百的绝望。

第二层的惶恐建立在第一层之上。第一层成不了,800万的单只会泡汤,并且还要被孟老板骂,此后定然形同陌路,在他和孟老板之间,是一顶绿帽子,绿草如茵的帽子。

总算把何翠盼了回来。

顾大勋热心地迎上去,问长问短,还帮何翠拿包,弄得何翠莫名其妙。“你是咋了?忽然成了模范丈夫了?”

“你辛苦了,我慰问慰问你不应该吗?”顾大勋的语气像演员在背台词。

“啥?我辛苦了?你啥意思?”

顾大勋暗骂自己因为心里急而说漏了嘴,应该慢慢介入话题才是。既已如此,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把孟老板的原话跟何翠说了。

何翠听了惊骇不已。孟老板察觉出来,她不是没想到。她惊骇的是,孟老板在顾大勋面前太要脸了——非要赚到姐姐才肯罢休。她并没嫁给顾大勋,孟老板为什么那么自尊,认为自己被顾大勋抢了先而觉得耻辱呢?

自己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解决不了问题呢?对了,这是男人们几千年以来的病态,自己先入手才有成就感。想想历史上狎妓的那些达官显贵们,谁在乎先后?相比之下,孟老板比古人迂腐多了。不过,他或许是想报复姐姐。

真没想到,脖子上的痣再次嘲笑了她。她暗暗发誓,尽快把痣除了,这是颗毒瘤,会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心。

顾大勋跟随着何翠在沙发上坐下。他倾着身子问何翠:“呃……事已至此,你看怎么办呢?800万的单呢!”

“800万咋了?离了这800万就不活了?”何翠没好气,她看着顾大勋讨好的表情,心底升上报复的快感,“牺牲了你女朋友还不够么?还要牺牲你女朋友的姐姐!万一你将来娶了我,不怕被大姨子骂一辈子吗?”

“呵呵……啥年代了,还要顶着贞节牌坊?你这不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人家是大老板,只图玩个新鲜,又不是变态,你干嘛有心理负担?孟老板说了,叫你姐陪他三晚上就好,凭什么不能干?我还补助三万呢,是不是?”顾大勋讪笑着,仿佛全世界的女人都可以用金钱等价交换的。

“你做梦!”何翠听到顾大勋提到姐姐,由不得暴躁起来,她怒视着顾大勋,“三晚上是不是?我去!你跟他说,行也行不行也行,别想打我姐的主意!”

顾大勋立时急了。孟老板的态度很坚决,他的军令状也立得很硬,没有迂回的余地。“翠翠,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好好劝劝你姐吗?这个单做成了,咱俩就把证领了,好好出去旅游半个月,不好么?”

“哼!别给我画大饼。你的嘴脸我看得很清了。”何翠毫不退让,“我不过离开你一晚,你就把女人往屋里带。好,让我当瞎子当聋子,我都能做到,可是你要祸害我姐就不行!”

何翠脸上坚毅的表情仿佛屠刀下的刘胡兰,让顾大勋老老实实地绝望。他意识到叫何翠劝说她姐姐等于让她自杀。他只得拿出杀手锏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冷笑一声:“别那么横,这里的秘密难道你忘了?”

“藏不住的终究藏不住,你想举报就举报吧。我和姐姐不可能让你要挟一辈子的。”何翠淡淡说着,心里却翻江倒海。她知道自己在冒险,在触碰顾大勋的底线。但她只能赌了,她绝不会劝姐姐做那事,姐姐也绝不会就范。事到如今,只能明火执仗了。

何翠的冷淡让顾大勋如坠冰窟,他绝没想到何翠如此淡定,像一把快刀斩断了他蹭蹭蹭直往上冒的欲望。他由气急而致败坏,手指着何翠怒道:“我说,你这脑袋瓜子是木头长得么!一点不开窍呢?有钱不赚,还耽搁我的大好前程,你这是损人不利己,懂不懂?”

“不懂!”何翠更怒了,脸涨得通红,“我哪儿像你那样懂得人生,一会儿也不闲着。对女人是美丑通吃,连孟玲也看得上!”

何翠说完立马后悔了,果然是吵架无好言。她心里并不很在意顾大勋和孟玲之间的关系,顾大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只是她心底的潜意识让她觉得顾大勋好恶心,她不吐槽一番,难出心中恶气。

“什么?”顾大勋霎时怔住,很快明白过来,“你跟踪我?”

“我……”何翠正欲解释,左脸上已挨了一耳光。啪的一声恍若炸响了一记鞭炮。她本能地捂住脸,脸颊热辣辣地仿佛被开水烫了一般。那清脆的一记响声还在耳边回旋着,泪水唰的一下出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挨耳光。小时候,父亲虽打她无数次,但都是打屁股。打人不打脸,顾大勋这是把她的自尊彻底踩在脚下了。她捂着脸,顿觉浑身酸软,脚下无力,正想坐到沙发上去,不防顾大勋一脚踹过来,踏踏实实把她放倒在沙发上。

“给脸不要脸!”顾大勋近前一步,上身倾向她,手指着她,眉心紧拧出一道缝,能夹住苍蝇;两眼的凶光比恶狼还狠;扭曲的面孔像面没发好做出的馒头,僵硬而歪斜,和蒸汽邪恶地对抗着。

何翠捂着脸,低着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她不能再言语了,这是自保的最好办法。

顾大勋在沙发外侧站着,微微喘着粗气。稍顷,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和缓:“哎,你看这……是我粗暴了……可是你说话也太难听了……说回这件事,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凡事三思而后行,我不相信,你和你姐就那么想坐牢吗?你好好想想吧。”

何翠不言,低头抽泣着。她听到顾大勋走进了卧室,才拿纸巾拭泪。她的双手全是泪水,纸巾没到脸上,已湿成了一团。她想大声哭出来,但忍住了。片时,她憋得难受,决定出去找个僻静的地儿好好哭一场。

她走进洗手间照镜子。左脸红了一大块,像敷了一大片胭脂,还有点儿浮肿。明天的班是不用上了,被人嘲笑倒在其次,火辣辣的疼痛实在灼心,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泪水像泉眼一般直往外涌。

何翠拿了一包纸巾装进手包里出了门。

刚走出小区,姐姐来了信息。问她到家没有,又问顾大勋这两天表现如何。

黄昏十分,何翠去姐姐的公寓。坐了一会儿,她说和同事有约,出去玩儿。何晓不明就里,叮嘱她注意安全。现在是晚间九点多,姐姐来信息大概是担心她玩得太晚。

何翠立即回复,说到家了。由于心情太差,她没讲几句。敷衍,原来也是难事,哪怕是对姐姐。

姐姐似乎觉察出不对劲,要和她视频聊天。

何翠顿时慌了。真是双胞胎啊,难道姐姐感觉出了什么吗?

手机持续振动着,姐姐的头像悬在手机上端,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这是逃脱不了的,她根本不能拒绝姐姐的电话。

视频聊天一打开,姐姐就惊了,问她脸颊是怎么回事。何翠在姐姐面前只是个透明的孩子,哪有撒谎的本领?她一边哭一边讲了个大概。

何翠见姐姐也哭了,就安慰姐姐,说自己没事,休息两天就好。她开始后悔不该顶撞顾大勋,弄得现在惹姐姐伤心。至于顾大勋会不会举报,倒还在其次。

何晓擦一下眼泪,叫妹妹打的过去,在她那儿待两天。何翠仿似在外遭到殴打的孩子得到妈妈的呼唤,她当即答应,打个的士去了姐姐的公寓。

公寓门口,姊妹俩见了,抱头痛哭。何晓抚着妹妹的脸颊,安慰道:“不严重,休息两天就好了……你干嘛瞒着我呢?我去不就是了?”

“啊?姐,不是吧?你真这样想的?”何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去再说。”何晓携着妹妹的手往公寓里走。

何晓去厨房端出一碗红糖煮的牛奶递给客厅里的妹妹:“刚煮好的,你爱喝这个,把它喝了,调节下心情。”

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和着牛奶,何翠一勺一勺地喝着。从小到大,只有在母亲和姐姐面前,她才有彻底的安全感。但此刻,她惴惴不安,为刚才的鲁莽后悔。“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呀。”何晓靠近她坐下,“你做得很对,索性摸摸老虎屁股,看它到底发不发威。顾大勋真举报了,我认命,不可能让他欺负咱俩一辈子的。”

何翠听糊涂了:“姐,你的话我不懂,刚才你怎么那样说?”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答应下来,就说和我商量商量再说,避免挨打嘛。你看你这脸……嗐……”何晓把妹妹的脸看了又看,那神情,恨不得被打的是自己。

“可是我当时真忍不住啊。”何翠解释,“我一听他要侮辱到你,我的火就蹭蹭蹭往上冒,哪还考虑那么多。”

“没事没事,别往心里去。顾大勋也是在气头上,可能过两天他就想明白了。这次碰碰他的底线,也好。”

何翠在洗澡间洗澡时,何晓问她的手机密码,说要跟顾大勋打个招呼,然后帮她请两天假。何翠说等洗完澡了自己弄,何晓说:“跟顾大勋打招呼,我来比较好。你住我这儿,不定他怎么想呢。”

“密码是咱俩的生日——930316。”

何翠从洗澡间出来,何晓说跟顾大勋打过招呼了,假也请了。

姊妹俩靠在床头聊天。这是她俩最觉温馨和放松的时刻,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小的时候,她俩聊作业,聊儿歌,聊村里的各种趣事,聊各自在学校里听到的故事。

过的是穷日子,但穷日子里有玉兰花香,有母亲在镇上卖小吃后带回来的零食,也有后山坡上银盆似的月亮,偶尔有狗叫两声,那月亮似乎被叫的一颤一颤的,晃着晃着就升上天了,村里像浸在银亮亮的水里,那月色的美,常常让她俩舍不得睡觉;

何翠大学毕业在琪州找到工作后,她俩依然每个月聚几次,靠在床头,聊过去,聊现在,聊青春。

何翠记得有一次,她问姐姐,想找男朋友吗?那时,母亲还没去世,住在姐姐的公寓里。那晚,母亲已睡下了,她俩在客厅里打地铺。

姐姐说,真没心思,一看到病重的妈,就觉得儿女私情是多么无聊。老人被痛苦包围,小的享受着自己的小情小调,简直是残忍。当时,她已认识了杜炎,听姐姐这么说,她只能瞒着姐姐,同时感到惭愧。她的思想,总是比姐姐低下好多。

此刻,她俩的心里都多了份沉重。顾大勋是个无形的黑影,无处不在,让她俩压抑。

“姐,我把顾大勋惹毛了,咋办呢?”

“不用怕。观察几天再说。咱俩不是说好了吗,赌一把。大不了我坐牢去,没什么大不了。这一年以来,我其实也一直活在罪恶中。杀了人后还能没心没肺地活着,那是杀人恶魔的心理素质,咱不行。这次我又杀了窦二虎,我是罪人,坐牢也应该。”何晓长叹一口气。

“姐,你啥时候这么悲观了?以前不是这样啊?”何翠觉得姐姐变了个人。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要不,就是行尸走肉了。”何晓转换话题,“孙巧云已提出辞职了,她三天后会去签租赁协议,到时你跟她一块儿去,我陪着。顾大勋的50万后天到账,你的借款条和抵押协议明天写好,写规矩些,叫人家放心。”

“这么快呀?”何翠挪了挪身子,扭身问,“这么大的事临到头上了,我怎么感觉还和我没关系似的,哎……”

“你呀……”何晓用指头戳了一下妹妹的头,“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你得长点儿心了。难得有叶立生大力支持,资源也是现成的,你这是捡个顺溜的生意做,再翻不了身,纯粹是自己笨。假如——”

何晓顿住片刻,看着妹妹,“——假如我出事了,你一定一定要抓住叶立生,懂吗?”

何翠望着姐姐,点点头。忽然问:“姐,你喜欢过叶立生吗?”

何晓轻描淡写地说喜欢过,但只是一瞬。因为身背人命,害怕耽搁他。母亲去世前呢,不敢谈恋爱;母亲去世后呢,又杀了窦二虎,更怕耽搁他了。

“我发现叶立生见到你后,眼神很不一样。我就决定撮合你俩。窦二虎的案子,我总感觉有危险,这不,顾大勋就是个炸弹。所以,你嫁给叶立生是最合适的。就算我出事了,你没事的。”

何晓又继续叮嘱:“咱俩现在没爹没妈也没有兄弟,在琪州,你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叶立生。他喜欢你,我看得出。你放心吧,只要你稍加努力,抓得住的。”

“可我现在……姐,我怕他嫌弃我。”何翠一脸忧戚。

“不用担心,他是开明的人。截至目前,他还不知道你和顾大勋的事。等超市施工了,你尽量摆脱他不就好了。”

何翠尽管心里没底,却被姐姐一劲儿安慰和鼓动,便也心境渐渐宽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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