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意义
深吸一口气,胡文敬强自定了定神,道:“殿下说笑了,这等巨大的船只,越国上下前所未见,岂有不稀罕的,若这也叫寒酸,那下臣真不知什么叫豪阔了。恕下臣冒昧,敢问殿下,这船只建造耗费几何?若是下臣愿出资多购置几艘,不知可否?”
顾凤寻轻笑一声,道:“海安州一年的赋税……”顿了顿,他看向胡文敬。
胡文敬眼神微亮,一艘还是两艘,这个价格,越国咬咬牙也能凑出一支船队了。
“大抵只够买个半个船头。”顾凤寻悠然的说出下半句。
胡文敬喉咙里咯咯两声,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恨不能立刻拍案而起,妈的,这是敲诈!扒皮都没有这么狠的。
青衣小帽的小厮又奉上茶来,胡文敬接过一饮而尽,借以平复心头的怒火,结果却被烫得差点吐舌头,打眼一瞧,卧槽,又是那个人,什么时候从管事又变回小厮的?这茶,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好吧,虽然被烫得不轻,但也算让胡文敬冷静下来,把那口老血硬生生咽回肚子里,然后才意识到,这位“韩王殿下”并不是在敲诈,而是在暗示他,这船不是用钱能买的,但可以用别的来换。
那么,这位殿下想要的是什么?胡文敬沉默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位殿下不急着赶回西楚,反而滞留在海安州还搞出这么一场的意图。
皇子就是皇子,所图……甚大啊!而这,并不是他区区一位海安州太守能做出承诺或是决定的事情。他,就是一个传话的人。
彻底想明白了,胡文敬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面上恢复了正常,笑道:“殿下,越国虽然贫瘠,但山河秀丽,景色怡人,尤其是海安州,依山临海,风貌更是另具一格,殿下不妨多留几日,好好观赏一番,亦不负来此一行。”
传话嘛,没问题,保证做到,麻烦给点时间啊。
“太守大人之言,正合孤王之心,孤王也打算在海安州多留五日,好生体验此地的风土人情。”顾凤寻笑道。
他时间不多,请抓紧,别磨唧。
胡文敬嘴角一僵,才五日,这样的话,他必须动用八百里加急,才能在两日内将消息送进京中,再等回复,也要两日,也就是说,这位“韩王殿下”,只给了越国一日的时间考虑决定。
被咽回肚子里的那口老血,又有喷出来的趋势,太过份了,实在太过份了,才一日……竟然只给了一日的时间,就要让越国做出一个几十年都没有达成一致的决定,胡文敬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凤寻,这位“韩王殿下”,强势得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那么……下臣就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殿下。”
“太守大人慢走不送。”
从这座外表看起来并不太起眼的宅子里走出来,胡文敬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偏往西边的太阳,竟有一种日薄西山的凄凉感。他有预感,朝中投楚派和反对派僵持了几十年的平衡,将为那艘停靠在港口的大船所打破,越国究竟将何去何从,竟已经到了连争论的时间都只有一日的窘迫状态,而这急转直下的形势,竟只在那位皇子的寥寥数言间。
胡太守一直挺直的腰背,在此时,在此刻,渐渐佝偻下来,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鸡皮疙瘩,只有阵阵不寒而栗所带来的颤抖。
“大人!”
留在宅子外的幕僚迎上前来,意外的察觉到了胡文敬的颤抖,不由得惊叫一声。
胡文敬回过神来,抹了把脸,重重的一甩袖,道:“走,回去再说。”
宅子里,目送着胡文敬离去,顾凤寻满意的眯起了眼,然后斜睨了凌寒一眼。
“我说……凌大人,谈正事的时候,你还神游天外,这合适吗?”
这家伙从头到尾别说搭话,连个动作都没有,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坐在那里的不是活人,就是一尊人像。
凌寒徐徐吐出一口长气,道:“我在畅想秦司空曾经的风采。”
区区一个胡太守,怎么可能让顾凤寻展示出全部的风华,他看着眼前的人,遥想的,却是曾经站在秦国朝堂的秦司空,宽阔的大殿,文武群臣,济济一堂,但无论是悍将,还是名臣,在秦司空面前,只能伏首,那时的秦司空,是何等的光芒万丈,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再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居然还想就这样将顾凤寻藏起来,凌寒就想给自己几巴掌。
顾凤寻失笑,道:“就算你是在拍我的马屁,也不能掩盖你走神的过失,凌大人……不,韩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对越国意味着什么?”
凌寒茫然的摇头。
“你的母妃,是越国公主,你的正妃,是越国公主,越国是你的外家,也将会是你将来的嫡子的外家。”顾凤寻述说着事实,一个刚刚由胡文敬提醒了他的事实。
和西楚皇不一样,凌寒的身上,有一半的越国皇族血脉,毫无疑问,他将来的嫡子的身上,越国皇族的血脉只会更浓,当凌寒成为下一任西楚皇时,他对越国的意义,就会变得极为特殊。
越国或许不够强大,但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在西楚向越国展开了强势而又无孔不入的舆论攻势时,越国也通过联姻和亲的方式,将越国皇族的血脉,融入了西楚皇族。这其中,楚皇甚至帮了大忙,因为他让西楚皇族几近绝嗣,只活下唯一的一个皇子,不但是越国公主所生,而且还又迎娶了一位越国公主。
这直接导致了西楚皇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当拥有越国皇族血脉的皇子登上皇位,这就注定了西楚与越国必将密不可分,尤其是这位皇子在外多年,于西楚并无太大的根基,想要坐稳皇位,那么借助外家之力也不失为一种制衡的手段,所以越国人会渐渐进入西楚的朝堂,左右西楚的朝局,分享着那块原本只有西楚人才能享用的权力盛筵,这个过程也许会持续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到最后,究竟是西楚吞下了越国,还是越国蚕食了西楚,谁知道呢?这场权力的游戏,不玩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赢家是哪一方。
一时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但就目前而言,顾凤寻几乎确定,他已经看到阶段性胜利的曙光,西楚皇遇刺重伤,就是这道曙光的序幕,越国会不惜一切,将凌寒送上西楚皇的宝座,并且稳固他的地位,为此,哪怕让越国现在就投向西楚,也不是不可付出的代价。
当然,这其中,还需要先就利益的分配,作出双方都满意的谈判,但结局是注定的,几乎不可能再出现意外,至少,在越国这方面,不会出现意外。
从胡文敬的身上,顾凤寻看穿了越国反对派的本质,这些反对派,并不是反对越投西楚,因为越国最终会变成西楚的一部分,这是大势所趋,非人力能改。所谓的反对派,只是在等时机,一个拥有越国皇族血脉的西楚皇子登上西楚皇座的时机。他们反对的是,在这个时机到来之前,就投靠西楚,他们要谋求的,是越国的百代千秋,而不是一时苟安。
这就是两个国家之间的较量,相比楚皇那种低劣阴毒到了极致的绝嗣计,西楚和越国之间的相互渗透、相互影响,才更见精彩,也更惊心动魄。
顾凤寻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遇到了最好的时代,撞上了最好的时机,也将亲手促成一件足以改变中原五国分立形势的历史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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