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璜（上）

娴贵妃这么说自然是完美的，但是皇帝却说道：“虽然这件事属于前朝之事，但是永璜是朕的儿子，自然也属于后宫之人，如今你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在这件事上面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也是能说说的。”

皇帝的语气极为温和，娴贵妃看着皇帝温柔的侧脸，在这么男人的身上发现了以往并没有发现的一面，而这一面，竟是让她有些微微着迷。

娴贵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是还是稳住了心神说道：“算起来大阿哥也已经有十八岁了，而皇上是十七岁的时候有了大阿哥的，所以在子嗣上面，大阿哥确实是不如皇上，若是皇上想要早些见到皇孙降世的话，还是早些让大阿哥回京和福晋相聚。”

皇帝一听娴贵妃的这话，正在喝茶的时候险些被茶水呛到，等到理顺了气之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娴贵妃说道：“娴贵妃，明明是你心疼永璜，倒是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的，想来这紫禁城上下，也只有你又要这样的心思了吧。”

娴贵妃看着皇帝刚刚险些呛到，连忙为皇帝抚了抚背，然后有些赌气地说道：“明明是皇上心疼大阿哥，却偏偏说是臣妾，当真是好没道理。”说着便继续说道，“臣妾也不过有话直说罢了，臣妾去慈宁宫的时候太后也念叨了几次大阿哥，说大阿哥也算是个命苦的孩子，没有额娘疼爱，也亲近不了皇阿玛……”

皇帝听了这话之后便有些隐隐的不开心，看着娴贵妃问道：“太后这话可是在责怪朕了？”

娴贵妃自然是明白皇上的意思，连忙说道：“皇上，太后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后作为皇祖母的，自然是心疼长孙的。大阿哥从小便没有了亲生额娘，后来有慧贤皇贵妃抚养，慧贤皇贵妃鱼大阿哥情同母子，正好有了些母子情分在，慧贤皇贵妃又去了，太后是想着大阿哥小小年纪便经历了两次丧母之痛，念及此事，才觉得大阿哥可怜的。”

皇帝听了娴贵妃的话，眼中透露出轻微的不信任，但是又看着娴贵妃笃定的神色，面上才和缓了一些，说道：“若是如此，永璜倒是真的可怜了。”

见皇帝相信了自己的话，娴贵妃的嘴角微微上扬，为皇帝捏了捏肩膀说道：“既然大阿哥命苦，那么皇上这次将他召回宫中也要好好补偿大阿哥了，哲悯皇贵妃是皇后母族的人，想来皇后娘娘也会和皇上同心同德，好好待大阿哥的。”

娴贵妃在皇帝肩膀上按压的力道正好，皇帝只觉得通体都是极为舒畅，闭上眼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朕确实是应该好好补偿永璜了。”这么说完，皇帝伸出手覆上了娴贵妃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娴贵妃，朕以前怎么没有觉得你这般的善解人意，当真是朕的‘解语花’了。”

娴贵妃听了这话，也并未露出多少的欣喜，依旧是极为平静地说道：“臣妾不过是皇上的妃妾罢了，为皇上分忧是分内的事情，以前有皇后娘娘在，臣妾自然不用操心了，只是现在皇后娘娘一心扑在了七阿哥身上，这些话臣妾若是再不说，又该谁说呢？”

皇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视前方说道：“皇后当真一心扑在了永琮的身上了？”

娴贵妃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阿哥，自然是笔以前还要心疼的，虽然七阿哥送进了阿哥所里面，但是皇后娘娘隔几天就要去看望一下，剩下的时间里就在为七阿哥打点饮食起居，臣妾听说，就是七阿哥身上的衣裳，都是皇后娘娘亲自选好了衣料之后又亲自缝制的，这份慈母之心当真让臣妾感动。”

皇帝听了娴贵妃的话似乎有些不信：“皇后当真是这么做的？”

虽然娴贵妃已经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轻微不满，但是还是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带着有些雀跃的语气说道：“虽然快要过年了，皇后娘娘原本比平时就要忙些，但是对七阿哥的好当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呢，臣妾每每去长春宫和皇后娘娘议事的时候，看见皇后娘娘这般费神费力，都觉得为娘的当真不易……”

娴贵妃这么说着，皇帝便皱着眉头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才轻声说道：“娴贵妃，朕已经约了前朝的官员过来商议事情，今日便这样吧，你先跪安吧。”

娴贵妃一听皇帝这么说，立刻走到了皇帝面前，对着皇帝屈膝福身，说道：“臣妾告退。”便带着守夏一同出了皇帝的养心殿。

娴贵妃一走，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着的觅冬走到了皇帝的身边，端起皇帝刚刚喝的茶说道：“皇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奴婢给皇上换一杯吧。”

皇帝叫住了觅冬说道：“觅冬，刚刚娴贵妃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觉得皇后这么做是否过分了？”

觅冬在皇帝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便一直伺候在皇帝的身边，自然比娴贵妃伺候的时间更久，所以只是轻声说道：“皇上，奴婢只是个奴婢，说不得这些话的。”

皇帝微微皱眉，说道：“这里除了你我便没有了旁人，你又何必遮遮掩掩的？”

觅冬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最近很是喜欢和龙井？”

皇帝点点头：“当年朕还是先帝的四阿哥，正和三阿哥弘时明争暗斗，有一次被弘时陷害，先帝命朕在房中闭门思过，也就是那时候，朕的皇额娘让人给朕送来了一盏龙井，并给朕带了一句话，说朕一如这茶，龙困于井，并未长久，只待时机成熟，一飞冲天。”

这段过往觅冬也是知道的，因为当时给皇帝送龙井的那个人正是自己，所以如今皇帝说起这件事，觅冬只是说道：“既然皇上是真龙天子，如今坐拥大清万里河山，那么又怎么会被眼前的事情迷惑了眼睛呢？”

皇帝有些不解，说道：“你的意思是？”

觅冬的神色有些严肃，说道：“皇上最近宠爱娴贵妃自然是理所应当，那么皇后娘娘关心七阿哥就是错的了吗？刚刚娴贵妃也说了，这七阿哥是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有的，那么皇后娘娘尽尽为娘的心思又要如何呢？”觅冬说着，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娴贵妃的脸，心里便有些厌恶地说道，“奴婢说一句该死的话，刚刚皇上说娴贵妃娘娘是皇上的‘解语花’，最懂皇上的心思，但是娴贵妃娘娘到底也没有生养过，哪里又能懂皇后娘娘的心思呢？”

听了觅冬的话，皇帝沉吟了几分，觅冬的话又回到了刚刚的龙井茶上，说道：“譬如皇上喜欢龙井，并非喜欢龙井的味道，而是喜欢龙井的名字，那么皇上怎知皇后娘娘关心七阿哥，不仅仅是因为七阿哥是皇上的孩子，更是因为七阿哥像极了当年端慧太子的缘故呢？”

这句话不啻一记惊雷在皇帝的耳边炸开，皇帝震惊地看着觅冬说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觅冬依旧是刚刚的谦卑的神色，说道：“奴婢是不是这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若是皇后娘娘是这么想的，皇上应当如何？”

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觅冬低着头，端着茶杯出了房门，留了皇帝一个人在殿中用手指敲着桌子发出清脆又空旷的“笃笃”之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叫来了王忠和，对着王忠和说道：“王忠和，传朕的圣旨下去，以后去阿哥所探望阿哥，众位妃嫔每月两次，皇后每月三次。”

王忠和的身子一抖，但是还是无比清晰地点头说道：“奴才遵旨！”

而外面，觅冬正等在养心殿的门口，见到了王忠和走了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问道：“皇上怎么说了？”

王忠和的脸上有些微微发苦，说道：“皇上口谕，以后每月妃嫔能去阿哥所两次，皇后娘娘能去三次……”说着有些不解地看着觅冬，“你说皇上最近怎么就这么顺着娴贵妃了？就连你刚刚说的那么一通话也不听了？”

觅冬听了皇帝的口谕之后，并未觉得惊讶，倒是微微笑了起来，说道：“你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了，咱们皇上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王忠和一听觅冬这么一说，便仔细琢磨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之后，眼神微微发亮说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传了这么一道口谕，是在保护皇后娘娘？”

“那是自然。”觅冬站在廊下，任由风吹过自己的耳畔，说道，“娴贵妃和太后亲密皇上怎么能不知道？既然娴贵妃能在皇上面前说了这样的话，那自然能在太后面前说，若是太后拿这件事训斥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也是无从辩驳的，皇上这么做，确实是在保着皇后娘娘……”

“那皇上也并未完全信任娴贵妃了？”王忠和一想到这里，语气里也透露出喜气出来。

“那是自然，毕竟皇后娘娘可是皇上的发妻。”觅冬这么说着，用胳膊肘顶了王忠和一下，说道：“好了，快去各宫宣旨吧。”

王忠和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笑呵呵地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觅冬看着王忠和的背影，抓来了一个小太监问道：“刚刚娴贵妃往哪边去了？”

那个小太监如实说道：“奴才看着娴贵妃娘娘是往西边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奴才就不知道了。”

“西边？”觅冬沉吟道，“景仁宫在东六宫，娴贵妃往西边去了，定是去慈宁宫见太后了。”

觅冬猜的不错，此刻娴贵妃已经站在了慈宁宫太后的面前，对着太后行礼道：“臣妾拜见太后，太后万安。”

太后只是清清瞟了一眼娴贵妃，冷声说道：“你今日倒是有兴致，又来给哀家请安了。”

娴贵妃冲着太后一笑，并不答话，太后看了一眼娴贵妃的衣裳，说道：“今日穿得倒是娇艳，可是有什么喜事？”

娴贵妃轻轻拍了一下巴掌，笑意盈盈：“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太后的一双眼睛，臣妾刚刚去养心殿的时候，皇上说了，这几日就要召大阿哥回宫，且这一次回宫，大阿哥便不会走了。”

太后一听了这个消息，身子不由自主地直了直，然后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是么？倒是难为你大老远地来这慈宁宫一趟，告诉哀家了。”说罢嗤笑了一声，“毕竟爱家最近可是听说，娴贵妃你可是忙得很。”

“再怎么忙侍奉太后也是应该的。”娴贵妃见太后对自己有些不冷不热的，也并不在意，接着说道，“只是刚刚在养心殿的时候，臣妾和皇上谈及大阿哥的时候，说到了太后怜悯大阿哥从小丧母，又不能和皇上亲近之事……”

太后一听娴贵妃说这话，眼镜一瞪，似乎就要恼了：“哀家不过是可怜永璜自幼丧母罢了！何曾说过他不与皇帝亲近？你这般胡言乱语，当真以为哀家不敢责罚你吗？”说着太后便叫了黎棠姑姑说道，“给哀家掌嘴！”

太后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是气势却随着年纪的沉淀而越发逼人，娴贵妃只感受到了一阵压迫，但是还是沉着气说道：“太后当真不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太后眸色微沉，伸手拦住了黎棠，看着娴贵妃说道：“你说！”

娴贵妃悄悄松了一口气，仰着脸说道：“臣妾当时自知失言，连忙向皇上解释，解释太后是念及大阿哥小小年纪便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才怜悯大阿哥的，这才让皇上信了。”说完娴贵妃见太后的神色稍有缓和，继续道，“毕竟太后和皇上母子连心，臣妾又怎么敢胡言乱语呢？”

太后听到这里，终究明白了娴贵妃这次来慈宁宫的目的，却也只能看着娴贵妃继续说道：“好了，既然太后已经知道了大阿哥即将回宫的消息，那么臣妾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给太后请安。”说着，便退出了慈宁宫。

黎棠站在太后的身边，问道：“太后，娴贵妃今日来慈宁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太后冷哼一声，“就是为了向哀家耀武扬威的，她刚刚的话你也听见了？不就是在提醒哀家，如今皇帝身边，便是她说话最为中用吗？”

太后说完，又忍不住咬了咬牙说道：“这个娴贵妃，当真是非同一般。”


　　(https://www.reed81.com/chapter/4127/4127761/11110969.html)


1秒记住读吧无错小说：www.reed81.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reed8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