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战冬
“是谁？”云溪警觉地问。
没有人回答，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去看看。”叶南雪低声吩咐。
云溪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串新鲜的脚印，正被飘落的雪花慢慢掩盖。
叶南雪走到窗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个除夕之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郡主，”云溪轻声道，“要不要歇息了？”
“再等等吧，”叶南雪摇头，“今晚的雪，真美。”
她没说的是，她舍不得这份静谧。在这个除夕之夜，在这漫天飞雪中，她可以不用伪装，可以任由那些复杂的心绪在心底流淌。
……
北境的风比刀剑还要冷。
凤鸣关的大营里，将士们围着篝火，吃着雁州州府陈大人派人送来的年夜饭。虽说比不得东华城里的富贵，但在这寒冬腊月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有酒还有肉，已是难得。
“来，都别愣着，”马梁端着酒坛子在各营帐转悠，“今儿个是除夕，都沾沾喜气。”
主帅营帐内，顾长翊正和几位心腹围在沙盘前。两个月来，他统领这十三万大军虽不算顺遂，却也渐入佳境。只是这些趁乱作乱的匪寇，着实让人头疼。
“王爷，”黎江知指着沙盘上一处标记，“这伙匪寇占据了风雪岭要道，打家劫舍不说，还跟狄族勾结。若不尽快铲除，怕是要成大患。”
顾长翊捧着热酒，眉头微皱：“他们有多少人马？”
“据探子回报，约有三千。”宋祁道，“都是亡命之徒，手段狠辣。”
“说起这伙匪寇，”马梁从外面进来，抖落一身风雪，“还有个重要情报，末将派去的探子查到，他们山寨里囤着大量粮食，粗略估计，够咱们十三万大军吃四个月有余。”
“这么多？”顾长翊眉头一皱，“他们哪来这么多粮食？”
黎江知冷笑一声：“王爷不知道，卑职可是打听清楚了。这些粮食，都是那个奸臣胡律达给的。”
“胡律达？”宋祁惊道，“他为何会给匪寇……”
“还能为何？”黎江知端起酒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就是为了对付咱们王爷吗？可这帮匪徒贪得无厌，倒是打了胡律达的脸。”
“他们不光收了胡律达的好处，还跟狄族眉来眼去。”黎江知压低声音，“据可靠消息，那个匪首梁岩前些日子还跟狄族做了笔买卖——用中原的刀，换了狄族一百头羊，外加两百匹战马。”
“什么？！”马梁猛地站起来，“这个天杀的，居然把咱们中原的刀给了狄族！”
宋祁也怒不可遏：“简直丧尽天良！我朝明令禁止兵器的走私买卖，更何况还是卖给外族，他娘的，这梁岩，老子恨不得立刻把这卖国贼千刀万剐……”
营帐内的气温骤降，不知是因为寒风，还是因为众人的怒意。
“真是好算计。”顾长翊冷冷一笑，“一边收着胡律达的粮草，一边跟狄族做买卖。这是想两头都吃够了，再坐收渔翁之利？”
“王爷，”马梁握紧刀柄，“这种背信弃义之徒，必须除掉！”
“不急。”顾长翊走到沙盘前，“既然他们有这么多粮食，那咱们就更要好好谋划。这些粮食，可都是北荣百姓们的血汗。”
能让胡律达吐出这么多粮食来对付他，看来朝廷是真的没可用之人了。除了气愤匪寇的卖国，更让他气愤的是，如胡律达这等奸臣，把粮食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一粒米都不肯给百姓。可这些都是他们从百姓手里夺来的。顾长翊心下想着。
他沉思了一瞬，指着山寨的位置：“明日行动，一粒粮食都不能便宜了他们。这些粮食，是百姓的，也是我们将士的！”
“王爷说得对！”几人齐声应和。
顾长翊还要说什么，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一个斥候跪地禀报，“刚收到消息，那伙匪徒就在方才不但抢了村子，还把村里的女子都掳走了，说是……”他咬牙道，“说是要给他们的除夕夜助兴……”
“混账！”马梁拍案而起，“丧尽天良，真是他娘的丧尽天良啊！”
顾长翊眼中杀意骤起：“传令下去，以马梁和宋祁为先锋，调拨三千精锐，子时就出发！什么除夕不除夕，解决这群畜生，一刻也等不得了！”
“末将遵命！”
“末将遵命！”
马梁和宋祁快步离去，顾长翊走到帐外，望着漫天风雪。这北境的冬夜，比他想象的还要寒冷。也不知道南雪在江都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天冷有没有添衣……
“王爷在想郡主？”黎江知走到他身边。
顾长翊笑了笑：“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也不知道在江都过得习不习惯。”
“有南周的那位皇帝陛下照顾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黎江知意味深长地说。
顾长翊没有答话，只是望着远方。风雪中，隐约传来将士们的笑闹声。这是他反叛了朝廷后在北境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却不能让将士们安心过年，心中不免有愧。
“行了，”他收回思绪，转身回帐，“黎大人这些天也辛苦了，今夜就早些歇息吧！明日……马梁和宋祁若是今夜捣毁了那梁岩的匪窝，明日我们也有的忙了。”
黎江知看出了长平王眼中的杀意。这个除夕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风雪漫天，却浇不灭帐中的战意。
……
新年第一天的晨光洒进行宫时，叶南雪正在院中赏雪。昨夜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满院素白，倒是难得的美景。
“啪！”一个茶盏突然砸在她脚边。
“瞧瞧，这不是北荣国的逃难郡主吗？”章月瑶领着几位世家小姐踱步而来，裙裾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道痕迹。“南周收留你已是天大的恩典，你倒好，还真赖在这行宫不走了，真把自己当贵客了？”
几个世家小姐掩嘴轻笑，眼中尽是讥讽。
云溪挡在叶南雪面前：“章小姐，身为大丞相之女，不该说这般有失体统的话。”
“有失体统？”章月瑶冷笑一声，斜睨着叶南雪，“倒要问问你家主子懂什么体统？一个连自己国家都待不下去的贵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我规矩？”
她转向其他小姐，声音愈发尖刻：“你们可知道，北荣的小皇帝为了她可是发了疯？四处派人搜寻，甚至想出要迁建安长公主的陵墓，就为了逼她现身。你们说……”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个女人要做出怎样勾引人的浪荡事，才会让一国之君如此念念不忘？”
叶南雪面色一白。这些日子以来，她何曾不为顾闵的疯狂感到懊恼，可这章月瑶说的又是些什么混账话呀？
“我听闻，”章月瑶踱到叶南雪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北荣有些特别的地方，专门教导女子一些……特别的本事。长乐郡主该不会是去那里学过什么吧？所以才勾的北荣皇帝对你痴情不忘。”她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难道你也打算用那些下作的手段来勾引我们陛下？”
几位世家小姐惊呼一声，却掩不住眼中的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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